《杯中桃花》第47章


柳如生湿了一个眼色,吕石君噤声:“你快去吧,一会再说。”
秦春心里有事,手上的动作便快了很多,再出来送菜的时候,就见两个各自喝着闷酒,也不说话,见秦春来了,皆是抬头。吕石君沉着脸,柳如生笑得一脸的祸水样子。
“菜来了。”秦春挤出一丝笑容,想要打破僵局。
吕石君起身让出了座位,将靠着柳如生较近的座位让给了秦春。女子也不推却,坐下问道:“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心头掠过一丝阴云。
吕石君想开口,却被柳如生抢了先机:“也没什么,只是我快要走了。”男子眼睛依旧看着窗外的湖水,粼粼波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云淡风轻的口气。
秦春没有吃惊,或者说她早已想到了会有今天。自从柳如生提出要带她走,而她却执意不从的时候起,她就想过,眼前这个男子会选择离开。只是,她不曾想到会有临走前的践行酒。
“哦,去哪里?”秦春,低声问道,或许自己也是希望他离开的吧。
“还没有定下来。”柳如生依旧执拗地别过头。
“什么时候走?”
“三月初吧,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柳如生淡淡地谈过一口气,转头,两眼看着秦春,眼里似结了一块化不开的冰,冷得秦春全身打颤。
“走的这么急。”女子别过头,看着吕石君,男子只是默默地摇头。
“春娘,听说当初你给石君做了一道桂花鸭,不知道今日的柳如生是不是有这一份薄面尝尝春娘的手艺?”柳如生淡淡地笑,却一声声地化成针,刺进女子的心里。
“我这就去。”秦春哑然。
柳如生,柳如生。
女子黯然地躲进厨房,深深地叹了口气,收拾起食材开始做菜。过了一会,吕石君跟了进来,一直沉着比铁锅还要黑的脸,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他不会生疑吗?”秦春知道吕石君必定是知道内情的。
“芳姐儿听说他要走正在前头哭呢,他正哄着,我也出来透透气。”吕石君走到秦春的身边,摇摇头。
“哦。”手上的活没有停下,不敢多问什么。
“你怎么都不问他为什么要走,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只有吕沛竹吗?”吕石君的话由责备转向感慨。
秦春木然,该怎么问,终是开口:“我怕不方便说,所以……”
吕石君背手,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走。”
秦春一时间紧张了起来,一个名字卡在喉间说不出来,她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却偏偏从吕石君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葛从嘉。”
“为什么会是她!”秦春压着嗓子,沉着脸问道。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葛从嘉?!
秦春呆立在原地听着吕石君大致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那首诗,真的不单单指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话。
自从葛从嘉为了柳如生受伤,柳如生的心里多少是有了隐动的,但仅仅是感动,谈不上爱。过完年后,葛从嘉的姑妈做寿,点名要柳如生去家里唱堂会。但帖子递了三四次,柳如生一次也不曾接下。原本不接,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偏生生那一日葛从嘉说起自己在桃花酒铺里讨酒方子的日子里认识了浮尘仙柳如生,还有过这样一段的因缘。
姑妈一听立刻央求着葛从嘉去请柳如生。葛从嘉红着脸去了,刚一开口,柳如生就点头应了下来。
姑妈做寿的时候柳如生在上头唱了一出又一出,下面看戏的葛从嘉哭了一出又一出,直到生生地恋上了柳郎,得了相思之症。葛从嘉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在旧时候这种事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一直憋着不曾对任何人说上半个字。但夜深人静之时,难免心中的郁结,写了不少伤春悲秋的闺怨。字字句句地相思,满篇满纸的眼里,写完了,读完了,锁进柜子里存起来。写得越多,病就越重。
葛从嘉郁郁寡欢了一个月,终是偷偷地在白帕子上吐了口血。贴身的丫鬟再笨也看出了小姐的心思,再三再四地问,终于知道了,却又不敢跟老爷太太说。就偷偷地拿了葛从嘉的诗曲找了趟柳如生。柳如生把诗看了,没有说什么,却随着丫鬟一起去看了一趟葛从嘉。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的身体有了起色。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追上了门。
之前和张炎一道来铺子里喝过酒的西门庆就一眼看上了葛从嘉,经过几次三番的打听竟然往葛府的门上递了一张帖子,要娶葛从嘉做夫人。西门庆本名叫梁之秋,是杭州知县的三公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葛从嘉的父亲是个读书读得迂腐得昏了头的主,竟然接下婚书解答应了。葛从嘉知道了这件事情,连连吐了三口血,喷在她老爹的衣襟上,换来的却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身子垮了,只能缠绵病榻,无奈之下,丫鬟顶起了红娘的职责去找了趟柳如生说可否愿意带着小姐一道走。柳如生沉吟了半晌,还是没有答应。
柳如生为什么会拒绝,吕石君没有说。
吕石君说道这里就停了,后面的事情,秦春不用脑子也能想到。
“他是什么时候答应下来的?”秦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兆他想起了某一天柳如生那副每每绽着悠悠笃定目光的眼神里被染上了绝望。
吕石君一愣,摇着嘴唇道:“吕沛竹成亲那天。他自己找到了那个丫鬟……”
后面的话,秦春没有听到,身子轻飘飘地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几日之前。柳如生扯着自己的手,嘴里念着什么。
你宁愿负了一片痴心也要去追一颗容不下你半分的心吗?
秦春不觉地开始落泪,止不住,就像心里有把刀深一刀浅一刀地割着。吕石君摇摇女子的肩膀:“当初我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葛从嘉,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去碰她,她会伤心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秦春流着泪抬头,视线模糊,桌上的东西被她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
“他告诉我,这一世能放在心上的人已将他放下,他不能再去放下一个把他放在心上的人了。”吕石君的声音刺穿了女子的耳朵。
秦春抹着眼泪,笑了:“石君,原来我对不起的人竟是如生。”
桂花鸭不知做了多少时候,前头的柳如生也不过来催。等菜做好了,送出去的时候,却见他正在和邻桌的一个男子说话。那男子长得气宇宣扬,一身的威武不似寻常的人,见柳如生的朋友来了,拱拱手:“以后有事找我便是。”
柳如生笑笑,转过身,自顾自的吃菜。
“他是?”吕石君问道。
“镇远将军。”
三人噤声,这样的人物会来宁波府,原因只有一个,参加完吕沛竹的婚礼还没走。
一顿饭吃得郁郁寡欢,三人各怀这心情。只有邻桌的镇远将军老是侧过脸偷偷瞄着柳如生。
杨柳依依
三月初七,沉槐渡,莺啭柳长。
秦春早起为临行的人准备了些干粮,所以到的时候比众人都晚了些。
春风微醺中,柳如生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束着腰带,笑得一如一池春水。葛从嘉站在柳如生的身后,一脸憔悴,却有掩不住的喜悦。
吕石君说着些道别和祝福的话,话里的不舍和感慨让秦春难过得辛酸。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将手上的包裹递到葛从嘉的手上:“我准备了些路上吃的和用的,想来你原本是府里的小姐,如生他又……就……”一句话断成了三句,秦春想这一段的因果都是由自己造成的。柳如生该是怎么样的暂且不说,单单是葛从嘉本该是做着小姐被人服侍,过些年能选上个好的婆家嫁出去,却不想要过上奔波流离的日子。
秦春叹了口气,别过头,恰恰碰上了柳如生的眼神,看着他的脸,女子失了神。自相见之日起的点点滴滴打眼前飞过,秦春豁然地想到,柳如生倾心于自己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次恶少逼上门时她的挺身而出。小妮子想得坦然,淡淡地笑笑,但愿这一次葛从嘉所作的一切能换走自己在柳如生心里的位置。
柳如生轻轻地握起葛从嘉的手放在身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没有离开秦春半步。秦春扯着嘴角笑笑,走到葛从嘉的身边:“从嘉,你选对了人。”
柳如生笑,笑得暧昧不明,笑得淡如月华。
女子红着脸点点头,握着柳如生的手,又紧了紧:“我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算是我的福分吧。能遇到柳郎,真好。”
绯红飞起,少女心事。
秦春的眼神扫过柳如生,落在葛从嘉的脸上:“要好好珍惜这一份缘分。做女子的不似男子,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是想忘也忘不了,想逃也逃不开的。”
女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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