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第75章


有异,是袁铁成降后不久的事情,细作们传回的消息惊人地统一,且与宁远通过其它方式所知并不符合。苏州城内的不少铺子酒楼中的暗间,不事军情,只管在民间放言与传递消息,但这些间者也发现了从军中出来的消息不对,显然杜若捉住了这些细作,并胁迫他们传错误的讯息出来,当时的宁远颇为头痛。就是那时,即墨告诉他,与其派许多如标靶一样的降军细作,还不如在杜若身边埋一枚暗棋。
即墨酷似杜若亡妻,这消息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传到杜若耳中。如此有诱惑的饵,他很难不上钩。
其实早先,即墨与宁远便知道当日京城车夫被刺,便不是舒同所泄机密。杜家放在京城宫中的太监清远,才是罪魁祸首。他刻意接近宝儿,得了许多一手消息,传到江南,以作应对。而宁远刻意放过清远,等的就是某日可以善加利用。从这点来讲,杜若是远不及宁远想得多,忍得久。
或许,宁远留着清远,在有意无意间,就有要将即墨留作后用,应对杜若的意思。他的心思终究是越来越深了。到底有多深,即墨有时都不愿去细想,想细了,平白在心里多添些堵而已。
“如何知道我屯军太湖?我相信无人会对你提起关于布军的丁点儿消息,即便鲁钝如杜微,她亦不会!”
即墨侧头,冷冷道:“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来湖心宅子望我太过频繁。”若说要猜,即墨幸而还曾下了些功夫钻研江南地形。算计着若杜若关她,便是在太湖之上,苏锡一带最大的湖泊便是太湖,而太湖很大,他却几乎两日之内必来访一次,除去这人是个顽劣公子哥的缘由,只能因为太湖他必须多看顾,而只有他屯了重兵的地方,才让他放心关押即墨,而不被宁远救走。
再来,她从湖心宅子搬入杜氏老宅后,杜若来得反而少了,便可确实推断他吞兵所在。
他小看了即墨,她并非只是个无所事事的放浪公主而已。
“呵呵~~~哈哈哈~~~~”杜若大笑,眼神与笑声都透着不甘:“蒙古宁远得了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也只有你才能被他放在我身边,你!”他举起宽阔大掌,手指即墨:“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你是汉人的公主啊!他是蒙古人!”
退后两步,即墨退出杜若愤怒的范围,淡淡道:“对我来说,汉蒙又如何?区别真有那么大?皇室里出来的孩子都很清楚所谓谁家天下不过是拿来唬人的,百姓们的日子好坏,不在于天下姓什么,而在于当权的那人是怎么做皇帝的。”
顿了顿,即墨语气柔软,口气却咄咄逼人:“至少,从目前看,宁远的确比你合适。”
望着杜若不解地眼神,即墨上前轻轻推下了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臂
59、留下陪我,我许你安宁 。。。
:“从小的时候起,父皇就不上朝了。不上朝、不问朝政,一心执拗地为了爱人与朝臣抗争。我看了许多年,也不觉得怎样。现在回过头来,父皇错了,错得离谱。一个君王无论如何,都该给天下一个安宁,百姓安居。他不做好,自有人觊觎这天下。他给不了百姓的,自有人来给。我眼中,你杜若也好,宁远也罢。对于天下的野心都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我更相信宁远。很多事情,他曾亲眼见过。”
长长地叹息声后,即墨颓然坐下:“父皇作了孽,我们小辈只能帮着还。我所求无他,不过想着安宁的天下,百姓安居,不要生灵涂炭。”
“你真以为宁远合适?”杜若眼中透现血丝,仿佛疯了的兽般,豁然抓住即墨的手:“走,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他拽着即墨,即墨只好跟随,回头看了眼摇篮里的敏敏,不待她要求,杜若的力气已牵引着她,出了屋子。
即墨识趣跟上,眼前的男人心情沮丧,兼且狂暴。不想被这怒火灼伤,只能疾步跟随。
杜若将她牵至马厩,甩上自己的坐骑,马鞭一扬,趁着夜色投向茫茫太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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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宁远所说,有许多事情,不到亲眼所见,不会有多大影响。即墨见到了太湖尸横遍水,满目望去,曾经开阔霍然的太湖水染渍成了红色,一湖碧波泅成的红是死去将士们尸体中流出的血。尸体被湖水个个泡得发白,虽然入秋,不过天气依旧是热的,湖面上飘散不去的尸臭掩盖了湖水本身的腥味儿,让周边的空气都变得不堪忍闻。有人用钩子到湖里打捞一具具浮尸,那些尸身被捞上来后,堆成了尸堆,待岣嵝的老人凑齐了数量焚烧。那些死去的脸孔呈现出诡异的面无表情,凸出的眼球无声控诉世事不公。其中有汉人,亦有蒙古人。成片的尸体绵延到最远处看不到头的黑暗里。就似自古绵延至今的战火,没有停息的时候,此刻,延烧到了苏锡旁的太湖之畔。
抑制不住胃腹中汹涌翻滚,即墨俯身开始呕吐。吐到连胃里的黄胆汁一起翻涌了出来,吐到眼里挤满了泪水。
那种场面,比之当日宫变,恐怖了许多,眼前的尸山血海,彷如炼狱。
杜若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看到了么?即墨,这是你的宁远做的好事儿。”
咳嗽着,即墨努力直起身子,回眸看他:“是的,宁远。还有我,为他传递了消息。也有你杜若,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只直直望定即墨,眼里波涛汹涌,直至最后平复。
“若你有心,别再打了。以宁远如今的情势,他誓死不会放弃江南。”即墨劝他,不过却词穷,心知杜若不会放弃,可该说的话她依旧要讲。
杜若摇头:“你竟劝
59、留下陪我,我许你安宁 。。。
我别再打了,凭什么?”
“我知你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即墨抬手捋了捋鬓角发丝:“太湖奇袭,杜家水军元气大伤,你的胜面小了许多。若我没有料错,接下来你即使能再恢复,也要苦苦挣扎许久。何必呢~~~”
显然,即墨说中了他心事。杜若低头,狠狠咬住即墨双唇,蹂躏之间,唇齿沁出血腥。痛到低呼,即墨努力推开杜若。
他仰头,低吼一句:“我恨你!”随即,双掌环住即墨纤细颈项,只消片刻,眼前女子便会香消玉殒。纠结了许久,见她闭了双目,紧蹙了眉,呼吸渐急。杜若知她恐惧害怕,即便得意,手掌之中却下不去半分力气。
咬牙切齿问:“即墨!你到底想要如何?”
微微睁开眸子:“有什么能停止这一切?我要的只是安宁而已。”
杜若懊丧,半刻不曾言语,最后终于幽幽道:“留下陪我,我许你安宁,许给你的宁远可汗一个江山。”
未加思索,即墨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竟这么快就应承?”他的脸上写满不解,在他看来,这样的承诺来得太轻易。
“是的!我答应!”即墨再次点头肯定,只是,她黯然对自己说,只是~~~我会非常、非常、非常伤心而已。
努力了许久,他与宁远也许未必真能有个好结果。若她留下便能结束这一切,她相信宁远,会给天下一个安宁,给百姓一段安逸日子。怎么算计,用她一人来换这许多条人命,值了!
留在杜若身边,或许,并不如想象那么难受,也就开始那段时日,难熬一些。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能忍下来~~~
60
60、心里有你 。。。
十日之后,即墨终于见到了宁远。杜若并未将即墨留在身边陪他,而是选择了放手。
他说:“算了,放了你吧,即墨。我记得你答应留下时那个伤心欲绝的表情,即便你再怎么装作平静无波,我都知道,硬留你在身边,也只能让我记得我是输了。”
即墨愣神了半日,去默默体会他言语里的点滴含义。看来一句凉薄的认输,听在耳朵里又多了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情款款。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无意间走在路上,一抹山顶幽兰飘来的暗香,一晃而过。刹那之间,触动心弦,再要去寻,却又遍寻不到了。
杜若苦笑补充:“不过,我并不是输给了蒙古宁远,而是~~~输给你,即墨。因为不忍看你那样的伤神,你回去见他吧。”
心思辗转几许,到最后,即墨还是选择不信。
她想,杜若就是那样的男人,自小的世家教养让他将任何丑陋都能裹上一层脉脉温情的外衣。他是聪明,从情势判断,经太湖水军奇袭后,伤了大半元气的杜家军若与宁远硬抗,几乎没了胜面。而且输了之后,背后的杜氏大族许多人的性命毁于一旦,若放手江南,他能保有的至少是一个安逸的生活,和许多条与他休戚相关的人命。因此他投降宁远,是必然的。而他凭如今的实力,很难留下即墨,宁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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