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风流》第155章


西日迦玢做洗耳恭听状。
“推翻西日皇族的统治、摧毁大杲的基业,你就会满足了吗?”
西日迦玢沉思道:“与其将命运交由他人掌控,不如由自己把握。我虽然也姓西日,可我并不相信雍帝或灏帝。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西日皇族是多么残酷的血统,所谓的盛世,不过是愚民的表面浮华,而大杲的本质就是血腥与杀戮,它更擅长的是进攻而非利民。历代西日皇族的帝皇无一不如此,没有战争也会制造战争,只有战争才能维系它的命脉。”
令狐团圆俯视着他,清澈的眸光却令他感到没有比这更通透的穿刺。
“难道不是吗……”
令狐团圆打断了他的反问,清冷地吐出两字,“愚昧!”西日迦玢一怒,却听她又道,“我问的不过是你满足与否?而听到你的回答,我已经知道,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愚蠢!在你看来,大杲的子民都是愚昧无知的,都可以被巧言偏辞所蒙蔽,只要你有足够的笔力。你其实只是个文人,仅仅是个文人,凭什么决定一个帝国的兴衰?即使被你左右了一位皇帝,你也不过是站在帝皇高大身影下的一个傀儡,起决定作用的绝对不可能是你,可惜你不懂!”
西日迦玢震怒,一把提起潘微之,令狐团圆当即住嘴,冰冷地凝视着他。
“令狐大人,愚不可及的该是大人你吧?眼下,景元宫除了大人你还能理直气壮,哪里还有第二个人能挺直腰板与我对话!”
令狐团圆眸光一闪,随即又紧紧盯住了他,确切地说,是盯住了他手上的潘微之。颂歌荷华,纳兰昳丽,潘郎如玉,令狐优渥,没有人能比令狐团圆更透彻地理解玉的品质。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智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玉,就是君子之贵!
潘微之昏睡的样子静美至极,忽明忽暗的月光无法夺其温润、遮其精华,而捉住他的西日迦玢则像一个小丑。小丑得意地张牙舞爪、口若悬河,令狐团圆都忽略了,人生有时如戏,扮什么不好,非要演丑角,而且还是面目可憎的丑角。
“其实令狐大人,你的人生已然圆满,作为女人,你早就做到了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达不到的巅峰。可你总归是个女人,心再大,也需要一个能容纳你、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你总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和睦美满的家庭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帝位皇权不适合女人,‘惜令狐不后’,到了你这里,没准会改变。”
西日迦玢说了半天,不见令狐团圆搭腔,心中恼怒,正欲掐潘微之的脖子,却觉手脚发软,竟再无力气揪扯住潘微之,眼睁睁地看着他滑出手掌,而且动作飘逸至极。夜风轻拂潘微之的长发,略显凌乱,却更添沉静庄稳,他头也不回地轻声道了一句:“白白打晕了纳兰颐!”
令狐团圆微微一笑,随着她的笑颜展开,藏剑阁躺了一地的高手逐一起身,西日迦玢只觉浑身发凉,眼前发黑,更可怕的是,这些七月的高手、烽烟与令狐两族人,竟无一人投目于他,没有讥笑、没有嘲讽,只有无边的轻蔑,他们都当他不存在。
潘微之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与此同时,令狐团圆宛如一只青鸟,轻巧地扑入他的臂弯,“这不是怕纳兰藏不住表情吗?”
潘微之挽起她的一条手臂,略带调侃地道:“那也不至于要你把他敲晕啊?”
令狐团圆反搂住他的手臂,坦然道:“敲都已经敲了,我还想敲你呢,都装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呢?”
潘微之忍俊不禁。
四月上前道:“那没意义了,只有西日迦玢一人,我们并未发现他的同伙。”
“只有一人啊!”令狐团圆叹息道,“还真是高估他了!”
西日迦玢听着听着,身体越来越冷,冰寒刺骨,冰寒入髓。原来掌控局面的人从来就不是他,原来他先前的骄横恣意被他们当做了看戏,并且还很配合地陪他跑了龙套,他的智慧在她面前不过是孩子的把戏,可她为什么还要陪他玩呢?答案不久揭晓。
那个在厨房里问他饿不饿,第一个被紫烟熏倒的杂役,施施然地来到令狐团圆跟前,而令狐团圆开口就是“秋叔”,叫西日迦玢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景元宫藏龙卧虎,秋叔应该是令狐家族的武圣、外管令狐立秋吧?西日迦玢无奈地认清现实,他们是一群猛兽,狮子、老虎和豺狼,而他却是一只小兔子。
令狐立秋不亢不挺进地娓娓道来。原来令狐团圆放任西日迦玢混入景元宫,就是要借此事,一测景元宫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而西日迦玢引以为傲的紫烟毒,景元宫众人根本不屑一顾,无他,只因潘微之早就发现了他身藏紫烟毒。能被雍帝、鸿贤名医赏识,更身怀迷毒绝技的潘微之,仅凭西日迦玢周身散发的些微异味,就推断出了其所携之毒。
西日迦玢麻木了,他年轻时逃离盛京皇宫,无非是认定他这一生都难以战胜西日雍,可好不容易熬到西日雍归西了,他却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并且还是完败。眼见令狐团圆携手潘微之,就近在咫尺,他手够得着的距离,却永远抓不住。耳闻令狐团圆冷冷如水的声音,流水多情,流水又是这世间的最无情。
“怀梦大师,今晚我玩得很高兴。”
西日迦玢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目无焦距,面若死灰,整个身子僵直。
令狐团圆轻轻一笑,拥着潘微之与他擦肩而过。西日迦玢已然生不如死,机关算尽不过如此。实际上她一直在找他,哪怕他本身微不足道,可到底也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这个棋盘名为“天下”。天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决定天下的,其实也不是帝皇,而是天下人。
如出一辙,就在令狐团圆掌控全局之后,状若木鸡的西日迦玢突然绝地反击。令狐团圆的反应也算神速。他一动弹,她就拉开了潘微之,并且以身挡在了潘微之身前。距离三人较近的令狐立秋冲上前来,四月、六月随后而至,但所有人都没料到,西日迦玢没有攻击令狐团圆,他自残了。令狐团圆扭头,只见西日迦玢竟然恐怖地用手指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带着血丝的眼珠子捧在掌心,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西日迦玢仰天狂笑。
所有人都被他震慑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捏碎了自己的眼珠子,一道妖艳的紫血从指缝间喷射,那血飞溅到令狐团圆的脸上,一股甜腻的腥味,令她干呕。但西日迦玢还没有完,他又脱起了衣服,裸露的上身,一身紫红,肌肉膨胀,血脉贲张。
令狐立秋欲毙西日迦玢于掌下,令狐团圆却拦住了他,“你们都退下!”
潘微之第一个就退后了,令狐立秋等人虽心存疑问,但都跟了潘微之。
“你完了,令狐大人,哈哈……”西日迦玢身上的经脉逐一爆血,血肉横飞,无论是血还是肉,都呈艳紫色,显然他早已把自己炼成了毒人。
令狐团圆抹去面上的血,叹道:“难怪一直搜不到你的毒藏在哪里,原来竟在你的身体里。”
鬼怪模样的西日迦玢大笑道:“我身上的毒才是人间至毒,也算你聪明,叫你的男人和手下躲过一劫,可是有你陪我一起上黄泉路,我也值了!”
令狐团圆怜悯地凝望着他,看着他的身体飞速崩离、肢解,看到他再也笑不出声,喊不动唇。那些肉块纷纷落地,堆积得多的地面冒出了紫烟,连砖石都被腐蚀的毒素,令狐团圆却丝毫不受影响。
西日迦玢最后睁大了毒眼,扑倒在地,只听她叹息着道:“我曾误饮幽欢,世间最毒之迷毒,痊愈之后,我再不惧任何毒物。”
西日迦玢闻言,死不瞑目。他自残伤敌,敌无恙,他却身亡,他的毒,他的命,原来只是个笑话。

纳兰颐一醒来就生闷气,无论他的亲信还是令狐团圆来劝慰,他都充耳不闻,他生了半天的气后,房间内就只剩下闭目养神的潘微之了,纳兰颐憋了半天后,到底忍不住对潘微之诉起苦来,“我算什么呢?一个傀儡?还是无能的傀儡!”
潘微之轻叹一声,不搭腔,听纳兰颐将苦水一一倒出。自从纳兰颐掌管西秦以来,不仅内忧外患,还总被人看做是令狐团圆的男人。内忧倒也罢了,七月和氏族力量能妥善解决,外患毕竟远在盛京,顾不上西秦的地方势力。纳兰颐其实最受不了的是那些流言蜚语,西秦四处谣传,他以色相诱惑令狐团圆。
纳兰颐说到痛苦之处,不禁抱起头来,“微之,我受不了了,我想逃离目前这一切。”
潘微之睁开眼睛,低声问:“你离开这儿,又想去哪儿呢?”
纳兰颐道:“只要没有她的地方都行。”
潘微之长叹一声:“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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