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风流》第156章


潘微之睁开眼睛,低声问:“你离开这儿,又想去哪儿呢?”
纳兰颐道:“只要没有她的地方都行。”
潘微之长叹一声:“你真的能离开吗?”
纳兰颐沉默下来,他尽管垂头丧气,容貌却更添一分忧郁之美,过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地道:“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她,我想忘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你忘得了吗?”
“想忘是一回事,做不到又是另一回事。”然后纳兰颐就没有再言语,因为他都已经说明白了。
潘微之深思了很久,才低沉地道:“一生很短暂,能邂逅是一种缘分,怕被伤害的人,永远抓不到幸福。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鼓起勇气往前,或许机缘就在下一刻。”
纳兰颐吃惊地望着他,潘微之苦笑了一下,告辞离去。
潘微之很清楚,他的话有毛病,然而他不清楚的是,他刚出门就看见了令狐团圆。于是,纳兰颐在房间里呆若木鸡,而房间外还有两只木鸡。
破晓的晨光带着醺醉的清凉,楼台轩榭薄雾萦绕,时光就在景元宫的如梦似幻中流走。对于努力辛勤的人而言,韶光似箭,而对于耽溺情感难以自拔的人来讲,就是度日如年,令狐团圆无疑是前者。
西秦已牢固地掌握在她的手中,七月也淡忘了曾经有一位将军令他们肃然起敬。西秦的民生和军事日趋稳固,七月的武圣越来越多,只是众高手越来越吃不准他们的大人剑技到了何种境界。
自从七里湖一战,青冥葬身湖底,令狐团圆竟再也没有持剑,更不提去打捞那把绝世宝剑。她每日必练的都是基本功,轻功和一套古怪的拳法。轻功也就罢了,可那套拳法却着实古怪,六月和令狐立秋都跟着她学打了几招,却怎么打都不自在。她的拳法虽然并非花拳绣腿,却也不属于精妙,似乎仅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对于武圣级的高手来说,强身健体的拳法就好比饱学诗书的鸿仁厚重回幼学琼林。可令狐团圆练的拳,岂会没有独到之处?坚持跟她打拳的人,若干年后都体会到了其中好处,暂且不提。
灏帝二年初,令狐团圆完全掌握了西秦,逼迫盛京朝廷封侯纳兰颐。而实际上,天下人皆知,西秦真正的主人是她令狐团圆,无论西日玄灏封不封纳兰颐,也只是个形式上的承认。
远在盛京皇宫的西日玄灏面无表情地看完文书,随手搁置,他沉静的样子令苏信心惊。令狐团圆威逼朝廷封纳兰颐为侯,已经不是头一遭了,之前西日玄灏都勃然大怒,而这一次他却太平静了。
西日玄灏呷了一口茶,轻放碗盖,似乎浑不在意此次令狐团圆的威逼之举,苏信在一旁越来越胆战心惊,果然一如他所料,西日玄灏沉吟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开口了,“人,不能无耻到如此地步!朕容忍她在西秦胡作非为,不过是念了当年的情分。苏信,你拟旨吧,朕要册封令狐海岚为后。”
苏信应声,只觉心坠冰容积——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要的,朕偏不给。”西日玄灏微笑道:“她不想见的,朕就要让她看个仔细。册立帝后一事,朕要隆重大办。”
苏信无语,用有名无实对有实无名,这就是灏帝的回答。
西日玄灏离开了昌华宫,却没有回昌华别院。他独自伫立在阎风湖前,斯人已去,空留湖水碧澈。光阴荏苒,是谁小鸟依人、耳鬓厮磨?是谁素手仗剑,剑剑惊魂?又是谁断肠薄情、一袭青裳远走高飞?清风过处,泛起碧波荡漾,记忆尘封不住,如流水般流淌。
西日玄灏往日的神情浮上未改的俊颜,恨恨的、冰冷的。他再次踢毁了栏杆,断栏——滚落湖中,扑通作响,仿佛他的心跳得狂乱。
万福远远地观望着,年轻灏帝的修为又精进了,踢个栏杆都踢出了节奏,显然他对气力的控制、呼吸的调整达到了卓越的水准。
西日玄灏将栏杆摧毁殆尽后,又恢复了茕茕孒立。历来帝皇都是孤家寡人,他也不会例外,江山永远比美人更重要,男人的天下没有女人的插足之地。叶凤瑶比不上大杲稳固的基业,所以西日雍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浑球则是一个浑球,一个光彩照人的浑球,天下四公子中三个都是她的男人了,仅这一条就足够她青史留名!潘微之傻,令狐无缺痴,纳兰颐呆,只差一个宋歌老老实实在蹲在盛京,没有上她的贼船。
西日玄灏冷笑连连,恐怕西秦的女王陛下还不清楚,他握有一张她的底牌,随时可置她于死地!
“万福!”他笑罢。突然召唤万福,后者只能尴尬地现身,“囚禁令狐约,潘岳。”
万福心里咯噔一下,躬身受命。
万福转身才走,他又喊住了他,“传应三德、花野入京。”
万福的心里顿时如波涛翻涌,应三德有勇欠谋,花野稳重少冲劲,但是再加上一个苏信,就聚齐了三军大将,灏帝这是准备开战了。
见万福呆滞,西日挑眉道:“朕不喜欢被动,你若喜欢,你就杵在这里吧。”
万福回过神来,默默地退走。西秦一战——与令狐团圆一战,看来无可避免。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将要残酷对决沙场,可他们分明可以共存的,奈何又奈何? 
战争的阴影很快笼罩了整个大杲,特别是西秦与中原的交界地带,朝廷已公然驻军。西秦方面虽然没有公开集结军队,但防范非常严密,一批又一批苏信派出的明哨暗细,都被活捉,宰的宰、关的关、送回的送回,竟无一漏网之鱼,这令苏信不得不感叹七月确实是天底下最强悍的组织。感叹之外,苏信还十分忧虑,他的对手是令狐团圆,而他早在杲北就已确定,他斗不过她。不知灏帝凭什么信心十足,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苏信若知晓此刻的令狐团圆是如何揣摩他的,必然会吓出一身冷汗。令狐团圆高坐在藏剑阁危墙上,以平淡无奇的口吻道:“苏信此人,精细过人,才智、谋略无不高人一等,这是他的长外,也正是他的短处,他往往会想多了。”堆下的吴问不解,令狐团圆又道:“西秦比不上整个大杲的军力,怕的应该是我们,可我们仰仗七月的众多高手,坚壁清野,反倒叫他们怕了。这就是立场互换了,该担忧的我们,叫不该担忧的他们担忧去了,他们越担忧,对我们就越有利。”
“接下来该如何做?”吴问又问。
“天天打猎啊!”令狐团圆瞟了一眼远处的六月,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闲着的时候射杀几头野兽,搞劳下五脏庙。”
六月闻弦知意,悄身而走。
“除了打猎,还要营生的。”令狐团圆又瞅了一眼令狐立秋,“紧张的气氛,通常都是从百姓的衣食住行开始的,物资奇缺、物价飞涨,太败坏根基了,但是少一两样重要物资,区域性物价不稳定也是种标志。”
令狐立秋点头,无声离去。
吴问心底惊诧,令狐团圆谈笑之间,计出万全,谋无遗策,更叫他敬畏的是,其中几个谋略布局早在她入秦入际就开始做了,比如控制民主。
当令狐团圆纵身跃下,来到他面前时,吴问已无问,令狐团圆却有问,“吴先生,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不敢,大人请问。”吴问鞠了一礼。
令狐团圆凝视了他一会儿,才轻声地道:“我很难过,但我不能对任何人流泪,就算流泪,也会被误以为是虚伪的眼泪。”
吴问不禁动容,她不是问他问题,而是她没有人倾诉,此刻七月和两大家庭的人都离开了,藏剑阁只剩下他们两人,而他和她的关系不远不近,恰好适合吐露心声。
“我难过,不是为了别的,是我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明日。我并不畏惧死亡,可我若战死,恐怕跟着要死无数人。我知道玄浩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我有关的人,并且他已经在做了。”
吴问陷入沉思中,听她的言辞,似乎局势另藏危机,而他竟然不知,难道灏帝要诛杀令狐约——他自己的岳丈吗?
“吴先生,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只是没有仔细想,现在你仔细想一下,雍帝之死其实很蹊跷,他死早了,以他的修为再不济也能撑个三五年,可他说死就死了。”
吴问真正惊骇了,“大人的意思是?”
令狐团圆叹息,“即使不是他亲手杀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若真是他干的,我们不就有了名头?”
令狐团圆摇了摇头,“无缺失踪得太久了,必然在他的手里,我一直按着不说,就是怕扰乱军心。”
吴问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时得了盛京皇宫内的密报,说无缺重伤逃逸,他与众人都以为无缺养伤去了,原来竟是落入了西日玄灏的魔掌。吴问下意识地环顾藏剑阁,令狐团圆一直居住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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