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122章


八旗奴兵仍是如此,对张大人的锋芒仍然是避之唯恐不及,而最令楚某迷惑的是,张大人竟也是如此!楚某深知,张大人对此定有说辞,而且楚某才疏学浅,想来也辩不过张大人,但种种疑窦,不论张大人言辞如何犀利,也难令楚某心服,难令天下人心服。”楚延儒越说越得意,渐渐开始没了正形。
见张素元被他言语扣死,一时哑口无言,楚延儒愈加兴奋,他接着说道:“张大人五年平辽的豪言言犹在耳,皇上也以古今未有之绝大气魄对大人信之爱之,将大半江山尽都托付与你,但未及两载,八旗兵却转瞬间兵临城下。张大人对此虽有百般说辞,但却难塞天下悠悠众口。张大人位极人臣,荣崇古今无二,却不善加珍惜,真是令楚某扼腕!”
看着楚延儒卖弄学识和口才的得意劲,一旁的闻体仁心中冷笑,还是毛嫩,这小子早晚得倒霉在这股聪明劲上,越聪明,倒的霉越大。
“啪”的一声,堂上堂下无不一激灵。
“张素元,有人说你因无法完成五年平辽的虚言,从而引敌迫和,故意放八旗兵入关,朕本来对此毫不理会,但如今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说?”将龙胆狠狠砸在龙书案上,思宗厉声质问道。
“陛下,清者自清,浊着自浊,臣心如日月,见者恒见,不见者恒不见,臣无辞可辩。”张素元直视着思宗,激愤地说道。
“大胆!”“啪”的一声,这次比上次还响,思宗手都震麻了,张素元这不是公然说他是昏君吗?这还了得!
“来人,将张素元和祖云寿拿下!”思宗厉声断喝。
思宗话音未落,八名锦衣卫士即在龙书案前站成一排,将思宗护在了身后,与此同时,另有八名锦衣卫士拿着锁链将张素元、祖云寿二人倒剪二背,牢牢捆住。
“陛下,难道您就以这等莫须有的臆测之辞定臣之罪不成?”冷冷一笑,张素元质问道。
一股热流自脚底板直上头顶心,思宗哪受过这个?当着群臣的面,张素元竟敢对他如此无理!太伤自尊了,是可忍熟不可忍?
“来人,让杨铁、李维进殿!”思宗声嘶力竭地喊道。
当杨铁、李维陈述已毕,思宗怒视着张素元,厉声质问道:“张素元,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对杨铁、李维所言,臣有三疑:其一,若臣和皇天极定有密约,当属最高军事机密,普通将领怎么会知道?其二,以八旗军军纪之严明,怎么会在俘虏营外谈论军事机密?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又怎么能够从军营轻易走脱?其三,八旗军清一色是离人或蒙厥人,通用离语,臣不知他们是否懂得离语或蒙语?如果他们不懂,那显然他们听到的是唐语,而用唐语在唐人俘虏营外议论最高军事机密,难道这不奇怪吗?”
轰的一声,思宗仿佛挨了一闷棍,立时眼冒金星,他知道错怪张素元了,这是蒋干盗书的翻版!
该怎么办?冷静下来后,思宗自问,但几乎没经过思考,他就已下定了决心。
“来人,将张素元和祖云寿打入北镇府司死囚监,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张素元和祖云寿刚被推出去,阁臣成仲时出班奏道:“皇上,臣有本上奏。”
“讲!”思宗的眼角不由得向上挑起,难道成仲时想为张素元求情不成?
“皇上,不知辽东大军由何人统领?”成仲时忧心忡忡地问道。
听成仲时不是替张素元求情,思宗的眼角恢复了原状,他说道:“朕将命满雄将军统领辽军,并总理京城防务,老爱卿认为如何?”
成仲时未置可否,却看了身边的满雄一眼。这时,满雄也终于把自己里里外外的处境想了个清清楚楚。
刚才听到楚延儒问张素元,他是不是虚言欺君时,满雄大惊,但随即心又定了下来。这种事辩是辩不出什么子午卯酉的,但也不由自主地向张素元望去。恰在此时,奇Qisuu书网他在张素元眼中看到一抹痛惜的目光一闪而逝。
张素元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他?霎时,一点光华在识海深处炸开,接着如醍醐灌顶般,满雄明白了张素元目光中的含义。如果皇上将张素元问罪下狱,那接替张素元总理京城防务自然非他莫属,于是张素元背上的压力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但他面临的处境却比张素元恶劣百倍!
既然违逆圣意拒不出兵是张素元的一条罪责,那他接替张素元成了三军统帅后,自然非出兵不可,但贸然出兵的结果会怎样呢?张素元宁肯屡屡抗旨,也拒不出兵,自然是因为出兵凶多吉少。张素元尚且如此,那他呢?
张素元在辽东军中是什么地位,满雄心里跟明镜似的。张素元被无辜下狱,除了祖云寿,就再没人能镇得住辽军。即便万里有个一,辽军继续接受朝廷统辖,那任何人都可能执掌辽军,但唯独他不行!
这一刻,满雄的头脑分外清明,过往的种种都在眼前流过。辽军中那么多将领,桀骜不驯的也不在少数,但为什么张素元就看他一个人不顺眼?全是张素元的错吗?刚才张素元眼中那一抹痛惜的目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满雄明白,张素元是在为他即将到来的死亡而痛惜!
辽军必不会为他所用,他将只能以数万丧胆之兵离城驱赶十余万虎狼之师,那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
“皇上,臣恐有负皇恩,实不敢接受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心中再没疑惑,满雄决然说道。
一听满雄竟然不愿接受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思宗怫然不悦,他问道:“满雄,这是为何?”
“皇上!”满雄以头触地,恳切地说道:“皇上,若您将张素元和祖云寿同时下狱,臣料辽军必然军心涣散,甚至都有叛乱的可能。臣素与辽军将帅不睦,此事辽军上下尽人皆知,若臣于此时受命接掌辽军及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那只能激起更多的事端,对大局毫无益处。”
听到“叛乱”二字,思宗头顶上丝丝直冒的热气终于冷了下来。
“满将军,此言何意?”思宗惊疑地问道。
“皇上,臣久在辽东,深知辽军底细。张素元与其麾下将士情愈骨肉,甘为其效死者,比比皆是;而祖云寿,其家世居辽东,为当地望族,如今辽军主力多为其亲族、部曲、乡亲,而今皇上将他们同时下狱,故臣有此忧虑。”
“皇上!如今兵临城下,非比他时,此时处置张素元,既非其地更非其时,望皇上千万慎重,慎重啊!”成仲时恳切地说道。
虽然成仲时话里说他处置张素元不对的意思很明显,但并不是一味替张素元说话,而只是说时候不对,更为重要的是,在辽军可能叛乱的巨大压力下,思宗再也鼓不起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的雄风。
殷切的目光在众臣脸上扫了数遍之后,见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就是闻体仁和楚延儒也如此,思宗终于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于是不得不放下身段。
“老爱卿,你以为该当如何?”思宗放缓了口气,问道。
“皇上,张素元的父母妻子现在京中,臣请皇上开天恩,允准张素元戴罪立功。”成仲时字斟句酌地说道。
成仲时此言一出,堂下众臣大都以为思宗必会答应,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楚延儒也是如此认为,但他的反应却不是放松,而是紧张,因为张素元一旦戴罪立功,那怎会有他的好果子吃?到时别说是张素元,就是那些嫉妒他爬得太快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楚延儒紧张地注视着思宗表情的变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不管多么紧张,他也不敢跳出来反对,因为一旦辽军叛乱,思宗必然第一个拿他开刀。
用眼角的余光欣赏着楚延儒紧张、忐忑的神色,闻体仁心中好笑,楚延儒也不过如此而已,不光胆气不够,眼光也有限的很。闻体仁丝毫也不担心思宗会放过张素元,虽然成仲时这个老家伙不论面子还是里子都替思宗想到了,但对思宗禀性了解的还是不够深。
思宗想的已不是张素元现在会不会谋反,他想的是以后。张素元若成功将八旗兵驱出关外,那还如何治张素元的罪?到时不要说治张素元的罪,就是要削夺张素元的权柄也必然得大费周章,而这还是在张素元没有异心的情况下,若张素元有了异心,那就是放虎归山,朝廷将永无宁日。
抛开过往的恨意不说,仅此一条,不到万不得已,思宗就绝不会放了张素元,而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必定就是放了张素元也无济于事的时候。
闻体仁早已把思宗看到了骨头渣子里,思宗没有一丝抓了再放的枭雄手段,所以他毫不担心,何况还有对思宗来说可能是更重要的原因,面子。
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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