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123章


闻体仁早已把思宗看到了骨头渣子里,思宗没有一丝抓了再放的枭雄手段,所以他毫不担心,何况还有对思宗来说可能是更重要的原因,面子。
果不其然,思宗没有犹豫多久,目光中的执拗之意渐浓。
“不行!张素元谋逆铁证如山,朕绝不能放虎归山,老爱卿另作他议。”思宗咬着牙,恨声说道。
“祖云寿尚无谋逆的证据,皇上可多加恩宠,令其感念圣恩。”无可奈何之下,成仲时只得退而求其次。
“祖云寿虽无谋逆证据,但老爱卿能保证祖云寿不反叛朝廷吗?”思宗迟疑地问道。
“皇上,祖云寿会不会反叛朝廷,臣不敢保证,但不放祖云寿,辽军必然叛乱,这个臣可以保证,当然,一切还需皇上圣裁。”欲哭无泪,成仲时话里也不禁渐渐有了些许火气。
沉默半晌,思宗终于心有不甘地说道:“好,就依老爱卿所言,朕只罪张素元一人,不及其他。来人,解去锁链,令祖云寿进殿。”
“皇上,且慢!”成仲时上前一步,说道。
“老爱卿还有何事?”思宗狐疑地问道。
“皇上,张素元既去,不知由谁出任辽东督师?”成仲时问道。
“这、这……,众位卿家对此有何意见?”
思宗已不愿再问成仲时,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堂下群臣,但让他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无人搭言,就是闻体仁和楚延儒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也都低头不语。
“老爱卿,你认为何人可堪此任?”无奈,思宗只得向成仲时询问。
“皇上,可堪此任的唯前督师顾忠信一人!”
听成仲时提到顾忠信,思宗不免有点尴尬。当初是他下旨将顾忠信召到京师,却因闻体仁一句“顾忠信和张素元关系密切,张素元就是顾忠信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将顾忠信闲置京师,不闻不问。
“皇上,辽军将士多为顾忠信旧部,威信素著,他更对祖云寿曾有救命之恩,有他坐镇,局势或可稳定下来。”成仲时进一步说道。
“好吧,就依老爱卿所言,喧顾忠信上殿。”思宗有气无力地说道。
九十九章 悲愤
大殿上,当顾忠信听闻皇上已将张素元以谋逆大罪关入死囚牢,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嘴张了几次,但终是什么也没说,成仲时不知跟他讲过多少遍思宗的脾气秉性,有些话不说比说要好得多。
“顾卿家,朕命你出任辽东督师,总理京城防务,你还有什么意见?”思宗目光如刀,不错眼珠地盯着顾忠信。
“皇上,臣可出任辽东督师,但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还请暂缓。”顾忠信说道。
“这是为何?”思宗冷着脸,问道。
“皇上,不到最后一刻,辽军的动向臣无从把握,如果臣安抚不住辽军,那臣自然不能接受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
“如果不能镇住辽军,顾卿家为什么仍要出任辽东督师?”思宗不解地问道。
“皇上只将张素元下狱而不罪及其余,臣料辽军尚不至与朝廷为敌,但能否遵奉朝廷号令却可堪虑。如果他们不遵朝廷号令,则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辽军折返关外,二是辽军溃散。皇上,如果辽军折返关外,情况尚可转圜,但若溃散,则辽东危矣,社稷危矣!”
说到这里,顾忠信已然哽咽,好半晌,诺大的朝堂静寂无声。
“皇上!”稳了稳情绪,顾忠信接着说道:“辽东安危已成社稷根本,绝不容有失,只要皇上恩准,臣死也要死在辽东!”
到了这时,思宗已对抓张素元的后果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但他却毫不后悔,不但不后悔,反而极为庆幸,庆幸他抓了张素元。看来还是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文官统兵都这样,要是让武将统兵还了得!但这显然还不够,思宗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今后绝不容许再出现张素元这样的人物。
“顾卿家,方才成老爱卿言道,说你对祖云寿曾有活命大恩,若朕放祖云寿回营,你能不能保证祖云寿不叛反朝廷?”思宗满怀着希冀问道。
“皇上,臣只能尽力而为。”顾忠信无可奈何地回道。
黑着脸,默然半晌后,思宗喧祖云寿进殿。
当祖云寿走上大殿,和顾忠信四目相对,眼眶都不由得微微有些湿润。数年不见,他们都苍老了许多,尤其是顾忠信,五十不到,两鬓却已斑白,只是目光依然如往昔般坚毅。
跪在大殿上,听着思宗喋喋不休地放屁,祖云寿心中的怒火越烧越大。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却更怒!祖云寿在后怕,如果他们一心为国,对此没有丝毫准备,一切任这个王八蛋皇帝鱼肉,那他们将死不瞑目!但不瞑目又如何?所幸他们有准备,绝不会任这个兔崽子为所欲为!
不知过了多久,思宗总算尽了兴,他最后加封顾忠信为东阁大学士领辽东督师,兼兵部尚书加衔太子太缚;加封祖云寿为荡寇将军,祖母二品奉圣夫人,荫一子云骑都尉。
巳时,顾忠信、祖云寿和成仲时一行人出离京城,奔辽军大营疾驰而去。行至中途,顾忠信勒住马头,示意众人停下,而后便与祖云寿策马上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
翻身下马后,二人一时都沉默不语,半晌之后,顾忠信方才问道:“祖将军,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顾忠信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的面容,祖云寿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触犯军纪,论罪当斩,全赖顾忠信爱才惜才,这才网开一面,保全了他的性命。
对祖云寿而言,顾忠信不仅是救命恩人,同时也是他极为敬重的官长,但今时已不同往日。按大帅的分析,顾忠信的才学、能力、人品虽均为当世豪杰,但其人却对皇家愚忠至极,至少目前绝无可能和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现在,他不仅不能敞开心扉,畅所欲言,而且还得把顾忠信算计到局中,更有甚者,今后他们还可能成为生死大敌!
“大人,末将知道您的心意,也清楚后果,但能不能劝住兄弟们,末将没有信心。”祖云寿的脸色阴沉之极,现在他不仅不能说实话,而且还得演戏,绝不能让顾忠信起疑,这是大帅再三嘱咐过的。
“祖将军,本督是问你打算怎么办?”顾忠信的脸容陡然肃穆之极,目光如刀锋般直视着祖云寿的双眼。
“我怎么办?我想率领兄弟们杀进京城,揪下思宗小儿的脑袋,救出大帅!”祖云寿双眼喷吐着愤怒的火焰,同样直视着顾忠信,激愤地说道。
“住口!”顾忠信断喝一声。
良久,在祖云寿执拗的目光下,顾忠信的脸色缓和下来,轻轻叹息一声后,说道:“云寿,本督知你是忠烈男儿,你这样只是出于一时的激愤。皇上虽受奸人蒙蔽,但皇上永远是皇上,自古道忠君爱国,不忠君又何谈爱国?而且你若领着辽军叛乱,关中百姓将遭受何等的荼毒,你能不闻不顾吗?”
“大人,如果不是大帅方才在压赴死囚牢的途中叮嘱末将,要末将一旦回到军中绝不可轻举妄动的话,末将一定不顾一切救出大帅。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百姓生死,关我们屁事!我们忠君,狗皇帝却要杀我们;我们爱国,顾惜百姓,百姓却说我们是唐奸兵,用石头生生把兄弟们砸死!”祖云寿手按剑都,越说越激愤。
看着祖云寿眼内闪烁的寒光和按着剑都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汩汩寒意冷彻顾忠信的心头。知道后果,又得张素元亲口嘱托的祖云寿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呢?
“云寿,素元深明大义,你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顾忠信恳切地叮嘱道。
“大人,您认为我们该当如何?”情绪稍稍平复些后,祖云寿问道。
“当然是同心协力,把八旗兵赶出长城!”顾忠信重重地说道。
“大人,在京城百姓骂我们是唐奸,用石头砸死兄弟们时,要不是大帅早就乱了。现在思宗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大帅下狱,末将跟本无脸劝兄弟们留下来打八旗兵,而且就算勉强劝兄弟们留下来,也是军无斗志,留下来跟送死有没什么分别。”祖云寿寒声说道。
对祖云寿又骂思宗是个王八蛋,顾忠信这次只当没听见,现在他已无心顾及这种小儿科的大逆不道,他忧心的是这种情绪背后隐藏的危机。他知道祖云寿的话在理,如今必须给辽军将士一些时间,让他们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再想办法。
“好吧,云寿,你就先带着将士们折返辽东。”顾忠信无可奈何地说道。
两人从山坡上回来后,成仲时看到顾忠信的脸色比之先前更加沉重,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与祖云寿都无法谈好,那与其他人又怎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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