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149章


对于张素元设立钱庄来筹钱的想法,顾宗羲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于是一个更加奇妙的想法慢慢在他心中形成。
顾宗羲由张素元的钱庄想到了唐宋年间的飞钱和现在在帝国最大的商帮-徽商中使用的会票。
徽商的触角几达全国各地,由是银钱转运的数额日趋庞大和频繁,但道途不宁,多有损失,而且时间也往往赶不及,于是会票便逐渐在徽商中通行起来。
所谓会票,就是甲地将银两交予某人,拿到会票,然后在乙地凭会票支付。
如果将张素元设立的钱庄和会票结合在一起,那钱庄就不是只赔不赚的买卖,换句话说,张素元的钱庄实质上是向百姓借贷,但若将钱庄和会票结合在一起,则他们就可以用百姓的钱来做借贷的买卖,而更为重要的是此举必将极大地促进商业的发展。
社会财富的增长缘自生产和货殖,生产是指农林牧渔等的产出和手工业品的制造,货殖是生产产品的流通。
顾宗羲对于汉代司马迁于《货殖列传》中提出的农商并重的观点深为赞同,他更在司马迁的基础上提出了义利并重、工商皆本的主张,而这一点也是令张素元至为击赏的。
顾宗羲清楚,要想使钱庄顺利运行,百姓的信心就是第一道必需跨越的门槛,而要跨越这道门槛,光靠张素元的个人威望是远远不够的。
要想建立这种信心,百姓首先必须对张素元作皇帝的决心毫不怀疑才行,这是先决条件。
看着顾宗羲开出的,把他和辽东百姓捆在一起的方法,张素元不禁哑然失笑,因为顾宗羲开出的大都是空头许诺。
于钱庄,顾宗羲提议,在钱庄开业的头六个月存入的银子,满一年者年息三分,二年者年息四分,三年以上者年息五分,但这些利息不能马上支取。顾宗羲规定,三分的利息三年后可以支取,四分的利息四年后支取,五分的利息五年后支取,而不足一年者月息一分,但这部分利息可以随时支取,至于六个月以后存入的银子,利息待定,但肯定没这么高。
对于顾宗羲关于钱庄的提议,张素元挑不出一点毛病,顾宗羲对人性的把握堪称入微,钱庄之红火指日可待。
于军队,顾宗羲提议有三。
第一,不论军官还是士兵,饷银俱都提高十倍,但提高的部分同样不能马上支取,支取的时间待定。
第二,将校、士兵退伍后直至其亡故,年年照领饷银,饷银数额待定,不仅如此,官府还将从土地分配、赋税缴纳等各个方面给予优惠,总之,官府会保证每一个退伍的士兵以一个优渥的生活。
第三,阵亡将士其父母妻子俱由官府赡养,其标准比照当时的生活水平,至少保持在中等以上,细则待定。
第四,负伤退伍的士兵根据其伤残程度,在正常退伍士兵的基础上另予照顾。
人才就是人才!张素元不由得为之叹息,他没想到顾宗羲对军事竟也如此敏锐。
令张素元为之叹息的不是顾宗羲制定的政策,而是制定这种政策背后的基础。如果没有背后的基础,顾宗羲就是在不切实际地空谈,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见识过郑学峰训练的新军后,顾宗羲一定意识到他今后必然实行精兵政策,而这就是顾宗羲的政策能够实行的基础。
此策一出,其影响可想而知,今后辽人能从军者,必是至为荣耀之事。
哎,张素元轻轻叹息一声,顾大哥听说之后会是什么心情,还会想与他为敌到底吗?还是会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正是顾大哥最为可敬的地方。
思索两天后,闲人张素元将百忙之中的顾宗羲请到经略府详谈。
“宗羲,商帮的实力如何?”
谈到钱庄时,张素元突然心中一动,他想到了顾宗羲在建言规划书中提到的徽州商帮。
“非常强大,举国至少三分之一的财富掌握在商帮手中,身家百万者所在多有,不足为奇。”顾宗羲答道。
“宗羲,你详细说说。”心中的想法陡然清晰起来,沉默了片刻后,张素元说道。
顾宗羲说,当今天下财富汇集于三处,一是皇族,二是地主官宦之家,三就是商帮,而其中尤以商帮为最。
所谓商帮,其实并不是仅仅由商人组成的,它们是商人和官僚士绅的混合体,其运作的模式大都以官僚士绅出钱,商人经营,而后双方分利为主。
目前帝国有十大商帮,它们分别是山西、徽州、陕西、福建、广东、江西、洞庭、宁波、龙游、山东商帮,其中又以山西、徽州商帮势力最大,晋商、徽商足迹遍于天下。
“宗羲,你说我们能否现在就把这些商帮拉到辽东来?”顾宗羲说完,张素元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大帅,您的意思是要把钱庄交由商帮经营?”
张素元话一出口,顾宗羲立刻就把握到了其中的意思,大帅是要以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利益诱惑这些商帮提前选边站,现在就下注赌下身家性命。
“是的。”张素元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
“大帅,可以一试。”顾宗羲低头想了想后,说道。
二千年来,重农抑商无不是历朝历代的基本国策,从来都没有变化过,而尤以本朝为最,对商人的歧视政策变本加厉,比如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而有的政策更是荒诞到离谱的境地,比如不许商人穿绫罗绸缎。
大帅采纳他“工商皆本”的主张,不再对商人以歧视的政策就足以使商人心向他们,若再以钱庄的经营权相诱惑,则成事的可能性很大,因为若张素元一旦统一天下,则获得钱庄经营权的商家必然成为天下第一商,而这样的诱惑没谁抗拒得了。
商人是最精明的,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那些能挣下百万身家的大商人都是极为了不起的人,他们都有极精准的眼光,而唯一不利的,是这些人安土重迁的观念极强,要想跨越这道门坎绝非易事。
“宗羲,如果当真可以,那今后我们就不用为钱发愁了。”张素元高兴地说道。
“大帅,晋商、徽商同为十大商帮之首,实力不相上下,他们在各个方面的竞争都相当激烈。典当和高利贷是晋商和徽商的主要行当,都非常有名,他们被分别称之为西债和南债。在各地,有西债,就有南债,他们之间的竞争极为激烈,如果令他们为钱庄竞争,则对我们非常有利。”顾宗羲也笑着说道。
“有利无利倒还无所谓,不过竞争却可以令他们少些犹疑。”稍停了停,张素元继续说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银子弄到手,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所以条件可适当放宽,宗羲,这件事还是由你全权负责,至于如何联络,我会令左长配合你。”
接下来,他们谈到了军队的待遇问题,这方面张素元完全同意顾宗羲的主张,但当顾宗羲听到张素元把兑现承诺的时间定为早则五年,晚则十五年的时候,不由得大为不解,他不明白张素元为什么如此保守。
张素元看出了顾宗羲心头的疑问,于是解释道:“宗羲,如果我们单纯地只是想一统天下,则十年足矣,但我们不是,而变革人心要比统一天下艰难得多。统一天下可以急风暴雨,如雷如电,但变革人心则要以春风化雨,慢慢浸濡为好,如此方不至横生波折,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大局已定,而无人亡政息之忧。”
“宗羲,削发一事,行之辽东顺风顺水,但若行之天下还会如此吗?”不理顾宗羲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张素元接着问道。
“当然不会像辽东这般顺利。”顾宗羲想都没想就答道。
“为什么呢?”
“大帅在辽东威望素著,行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
“威望是什么?威望形之于外也就是影响力,那我的影响力又是如何施之于辽东军民的呢?”张素元一步步问道。
“当然是靠着辽东的诸位将军和各层官吏。”顾宗羲慢慢地说道,这会儿他才约略明白了张素元意之所指。
“就是如此!正因为有了祖云寿、郭广成、赵明教等众多忠勇能干的人才,我在辽东才能事无巨细,如臂使指。宗羲,天下之大非辽东可比,人口之众、人心之异、人事之繁,辽东放之天下即如沧海一粟,但辽东也是天下,为什么辽东可以,天下就不行?此无他,人才有无而已。如果能够贯彻统帅意志的人才无虞,则天下即便再大千百倍又如何?”一时间,张素元说得豪气干云。
“大帅之言,世人多知,但能行者,古今唯大帅一人而已。”顾宗羲叹服。
“宗羲,如果形势许可,我之所以不急于统一天下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我想把我们的想法先在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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