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不下》第85章


“可能就是做了个梦。”我讪讪补上一句。
盛珉鸥眉心微微蹙起,没有再说话。
我发着烧,伤口还隐隐作痛,睁眼说了两句话,就又有些累了。闭上眼,正打算再睡会儿,就听盛珉鸥的声音缓缓道:“从小到大,我总是很轻松就能学会别人努力半天才能学会的东西。只要我想做,无论是考上名校还是成为上流精英,对我都不是难事。你可以说我傲慢,也可以说我自负,我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睁开眼,没有打断,静静听他说完。
“我精确地规划自己的人生,计算着自己的未来,自以为算无遗漏,却屡屡在你这里败北。对你,我十年前算不准,十年后也算不准……”他看着我说,“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这话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他自己呢?我也吃不准,便半开玩笑道:“我之前在里面被个假道士算过命,倒是很准。他说我三十岁前还有个坎,过了就能无病无灾活到老。我看再没比这次更大的坎了,应该今后都能一帆风顺,不会再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了。”
他牵动唇角,似乎是笑了下。
下一瞬,他抬手遮住我的双眼,微凉的掌心带着香皂与消毒水的气息,质感稍稍有些粗糙。
“睡吧。”
脸上很热,甚至称得上滚烫,他的温度正正好,让我觉得非常舒适。我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听话地闭上眼,很快又睡了过去。
我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由于伤口静养为主,吃穿坐卧都要人帮忙,期间自然不可能只是盛珉鸥照顾我,毕竟他也要休息也有工作。
沈小石与魏狮轮流往我和易大壮病房跑,忙得晕头转向,店都顾不过来,直言提前感受了下年迈父母双双住院是个什么情况。
我做了肠切除,得吃一阵流食,沈小石妈妈知道我情况后,给我煲了不少粥,每隔几天都会来看看我。
一阵子不见,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精神好了,面色红润了,与沈小石住一起,母子相处的也很融洽。
我在医院无聊,她在家也无聊,两个无聊的人聚到一去,倒也正好。
我出了事,住了院,受了伤,前后虽然经历不到24小时,但情节跌宕起伏,剧情曲折离奇,又因为最近还上了社会热点,每每有人来探病,我都要口沫横飞说上老半天。
柳悦来了说一遍,吴伊他们组团来了说一遍,连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的莫秋赶来看我,我也要跟他说一遍。
后来易大壮拄着拐,抱着笔记本电脑来找我,往床边一坐,打开电脑身残志坚地用一只手敲打键盘,让我跟他也复述一遍。
“……你不也在那儿吗?”我不解道,“你是有个孪生兄弟还是怎么的?”
“没没没,我是在那儿,但我没有你会说啊。”易大壮猥琐一笑,“三哥他们都说你的故事十分动人,高潮迭起,荡气回肠,有血有泪,情节紧凑,我就想着可以用现成的,也懒得我自己想了。”
萧蒙事败,被请去喝茶。易大壮将自己搜集到的证据公之于众,向大众表明美腾新研发的抗过敏药存在药品缺陷,临床数据造假等问题。美腾制药一日之内股票断崖式大跌,不得不紧急申请停牌,未来能不能挺过去还未可知。
这些天听说不少人想要采访他跟他约稿,连之前报道过沈小石母亲一案的纸媒主编柯雪子都想认识他,全被他拒绝了。
“我自己就能写,干嘛便宜别人?”易大壮靠着惊人的毅力与决心,用一只手五根手指,敲打出了一篇篇新闻稿,放到自己账号连载,两天就涨到了百万粉。
沈小石也关注了他的社交账号,对于他新闻事件都能整成连载故事会的行为,直言他真是个运营鬼才。
住到差不多外面的伤口愈合,能下地走路了,医生让我办了出院手续。
盛珉鸥开着车来接我,将我接到了他的公寓。
一进门我就愣住了,他客厅里大大小小堆着许多纸箱子,将原本空旷整洁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这是……”我捂着伤口,走路仍旧小心翼翼。箱子上每个都写着字,“衣服”、“杂物”、“日用品”,似乎是打包搬家用的纸箱。
“你的东西。”盛珉鸥语气平淡,边脱外套边往卧室走去,仿佛这一地纸箱完全不值得我大惊小怪。
我懵了片刻,追着他到了卧室。
“你把我东西全都打包搬来了?”
他将西装随手丢到一旁,又去解自己的领带,闻言扫我一眼:“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
我心里乐开了花,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不要太荡漾,忙不迭摇了摇头。
“没有,搬得好,搬得太好了!”
盛珉鸥将领带同样丢到地上,接着松开衬衫最上方的两粒扣子与双手的袖扣,在床垫上坐下。
“过来。”他曲着腿,朝我伸出手,招我过去。
我想也不想下意识便向他走去,握住他的手。
他轻轻拉拽着,让我背靠着坐到他怀里,随后拥住我在床垫上躺下。
我住院期间,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哪怕方才进门,他也一如寻常,只是稍显疲惫。
我以为他至多就是这样了,不会再有其更多的情感流露。
但好像我错了。
他不是平静,他只是“看起来”平静。
他紧紧抱住我,像个巨大的蚕蛹般将我包裹,脑袋埋在我颈间,语调低沉又缓慢。
“你之前问我,你死了会不会伤心。我不会,人都有一死,没什么可伤心的。”他的气息轻柔地吹拂着我的颈侧,“但我会很愤怒。”
“我还活着,你怎么敢死?”
他收紧怀抱,声音渐低,呼吸匀称。
“我一直忍受着这个无趣的世界,所以你也必须陪我一起忍受。”
第67章 小尾巴
盛珉鸥的心跳通过紧密的肢体接触传达过来,恍惚间好似与我的心跳渐渐重合,融为一体。
听了他的话,我简直哭笑不得。我对陪他一起忍受这个世界没有异议,但把劫后余生的动人剖白说得跟胁迫一样,他也是独一份了。
纵然知道他或许没这意思,九成九没这意思,可我还是觉得,刚刚那番话可以直接当成他的求婚宣言。
而我作为被求婚的那位,好像也只有一个答案好给他。
“我愿意。”我握住腰上的手,毫无负担地答应下来绝不死在他前面这件事。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我等了会儿,只听到细细的呼吸,又叫了他两声,均是不见动静。
轻手轻脚挣开他怀抱,回头一看,他闭着眼,微张着唇,竟已酣然入眠。
自从我入院,可能两边跑,顾我又要顾律所那边的关系,他脸色就没好过,眼下总有青黑,显得人很疲惫。和我说着话,就这点功夫他都能轻易入睡,真是不知道已经撑了多久。
我坐在他身边,替他拉来被子盖好。他全程无知无觉,睡得很死,连睫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看了他睡颜片刻,我动作轻缓地带上卧室门,开始收拾客厅那堆纸箱。
先把要穿的衣服理出来,还有平时要用的日用品。
拆了几个箱子,东西摊了一地,到第四个箱子时,看着周身逐渐堆满的杂物,我猛地回过神——盛珉鸥的房子虽大,但还真没多少能让我放东西的地方。
我停下动作,起身打量整个客厅,乃至整座房屋。
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储物空间的确是……少了点。
掏出手机,我开始在网上浏览各色家具。我原来那部手机被当做证物回收了,现在用的是盛珉鸥重新给我买的最新款,除了贵没毛病。而且……绑的还是盛珉鸥的卡。
不知不觉我就沉迷在网购的海洋里,订下了沙发、茶几、电视柜等等家具。感觉差不多够了,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三个小时飞逝而过。
揉揉酸痛的脖子,躺倒在长毛地毯上,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好,我又有家了。
我虽然同盛珉鸥住到了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盛珉鸥一天到晚都要陪着我。
美腾的案子牵扯甚广,影响恶劣。萧蒙身为美腾高层,不顾法纪,妄图通过违法的手段暴力抹消美腾制药的负面新闻,令人发指。他是萧随光的亲侄子,外界难免不做联想,猜测这是不是萧家的一贯手法。
而除了萧蒙这头已然是擦不干净的烂屁股,美腾自身更要面临许多困境。国家药品安全局对他们的调查与问询自不必说,长期服用美腾研制的新型过敏药的患者也在近日联合对他们提起了民事诉讼,赔偿金额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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