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妾》第74章


心爱的女子为妻,和她同坐在父母席上,接受儿子儿媳的敬茶。而后一家人的日子和和气气过,两夫妻依偎着说笑,转眼间就儿女成行。
皇帝思及此,禁不住侧首右望,与他同坐的那个女子虽然跟她容貌完全一样,但终究不是她。
身为皇帝,也难十全十美。
皇帝无比感慨,喝完高文的茶,皇帝竟湿了眼眶,缓缓嘱咐道:“高卿家,日后务必夫妻和睦,百子百孙。”
皇帝这话说得不太合情理,很多人心中都悄悄猜测了一下。
拜父母礼毕,便是夫妻对拜。依礼由徐卷霜先拜,高文再回礼,高文拜完,本应是礼毕了。高文却情不自禁前迈一步,伸臂将徐卷霜揽入怀中。
大多数来宾瞧着高文这出格的举动,目瞪口呆。
高文却不管不顾众人目光,双臂慢慢缩紧,拴着徐卷霜,对她说:“娶到你了。”
徐卷霜靠在高文的胸口,笑靥动人。
新郎与新娘耳鬓厮磨之时,未察觉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正缓缓投在两人身上。
这道目光是冷的,目光的主人段秦山表情也是冷的。他真的是不在意的,但是携仆踏进鄂国公府的那一刻,段秦山忽然就开始质疑自己:他带了这么多厚礼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做样子吗?这些厚礼真的只是捡贵重的挑选么?可是挑的全都是徐卷霜喜欢的东西,他在凭她的喜好选……
段秦山对自己的点点质疑本是浅的,只浮在心头上,这会见着高文与徐卷霜礼成一抱,痛却陡然扎进心尖里。
段秦山为着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甚少亲近女色,其实他不喜欢的女子,他也不上心……段秦山承认,自己唯一一次心跳过,底下坚硬至铁,心潮澎湃地渴望想要拥有,那是在柳枝山,王远乔的祭日,他带五分算计五分冲动,拥徐卷霜入怀。
段秦山抬手捏捏眉心,收回了目光,时至今时今日,他终是确认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
他心中艰涩无比,却又提起一口气安慰自己:江山美人,江山还是要排在美人前面的。
段秦山腹内暗含着一句话,心中隐藏着一段情,手往右首的檀案上探,摩挲到侍从为他斟满美酒的夜光高脚杯。段秦山慢慢举起酒杯,目光越过无数晃动的人头,甚至越过了他一直紧密关切的皇帝,注视向正被侍婢们拥簇进入新房的徐卷霜。
段秦山举杯遥祝:阿霜,愿你今后事事美满,与他相携白头。
一句默默的话语,段秦山在心中对自己说完,才发现眼眶上已粼粼罩了两潭水气,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段秦山敛住所有情绪,将夜光杯平移至唇边,一口一口细抿完了整杯酒。
……
徐卷霜进了新房,高文却被诸来宾来着,一杯接一杯给他灌酒,又嚷着要闹洞房。
高文借着酒劲,假装说醉话,唬众人道不许进!众来宾思及高文以往为人,竟真的被慑住,无人再敢闹了。
高文心下一冷,这才意识到他以前处理人情世故是多么糟糕。
看来日后得花费许多心思来修复和改善了……
高文低眸望着地上青砖,察觉是有人靠近,便慢慢抬起头来,见是萧叔则一瘸一拐近前。
高文释然而笑,明知故问:“叔则,你怎地没走?”
萧叔则今夜为着喜气,去了青衫换做紫衣,他先轻轻摇了摇头,继而举杯笑道:“怎么说,我也得单独敬你一杯。”
“好啊!”高文旋即答应道。
地上散倒的坛坛罐罐很多,当中不少酒坛都只是拔了塞开了封,并未真正饮多少。高文弯腰,往地上顺手就捞了一坛起来,他眼睛往里瞅瞅,虽然流散了一半酒在地上,但幸得还有一半美酒在坛中。
高文只手高举酒坛,对萧叔则道:“我就不用杯子了,直接半坛跟你干尽!”
“好。”萧叔则亦高高举起酒杯,杯与坛对撞发出清响,远不及萧叔则的声音好听:“子文,愿你与妻伉俪百年,今后万事如意!”
高文喝的是半坛酒,他还在咕噜咕噜仰脖直灌的时候,萧叔则就已将杯中酒饮完。萧叔则望着空空见底的酒杯,忽然呢喃笑道:“世道如此,莫说朝堂上那些男子与男子间的争斗,就算男子与女子间,也纠缠不明。妻妻妾妾,这些不知何人拟成的条条框框,美名其约礼法,束诸众人,更因此又引起女子与女子间的争斗,重着例如裴峨,举家陷丧于此。”萧叔则以往也喝过比今夜多的酒,却始终是清醒的,不像今夜这样,讲长长一段话,话中还有不少词句是不该讲的:“刚才行三礼的时候,我观着皇上不无遗憾,怕是有什么执念他不得遂愿了……”
萧叔则自然也观察到了段秦山的异常,但是今夜高文新婚,萧叔则肯定不会讲出来让高文糟心。萧叔则笑道:“任是天子也难得的愿望,却有一对璧人,有天时,有地利,有人和,三者来助,令这一对眷侣好事遂愿,修成今生恩爱夫妻。所以啊……”萧叔则悠悠拖长了尾音,叹道:“子文你真是令人羡慕到嫉妒啊!”
高文听了许久不回话,一张英俊硬朗的面庞隐在夜里,晦暗不明。
萧叔则唇抿浅笑:“怎么了,子文?”
“回洞房!”高文答了萧叔则一句,继而转身朝着婚房的方向走去。高文步伐矫健,铿锵道:“我欲抱我妻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快完结啦,我争取日更到完结。
前天带笔记本上火车忘记带电源适配器了,然后今天配到了合适的适配器,笔记本终于能够打开了……囧。
63第六十二回
萧叔则稍怔;盯着高文的背影瞧了下;笑出了声;默默祝福高文和徐卷霜。须臾;萧叔则自己也转回身,往鄂国公府外走;天色已晚;他该回去了。因着腿脚不好;萧叔则在黑夜里走得特别慢,几步是半步半步地行。他走过了后院;步在曲折的长廊上,忽然听见有男女私语的声音。
萧叔则垂了垂眼睑,正欲绕道避开,忽听见一个女声道:“百尺,你这大半夜的把我拉到这里来做甚么?支支吾吾的,到底是有什么事啊?”女子催促道:“你快说啊!今夜是国公爷和夫人的大好日子,我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
萧叔则浅勾一笑,原来是高文的贴身小厮百尺,而这女子……听声音像是国公府中的侍女广带。
萧叔则摇摇头,蹑步欲走,忽听见百尺出声,虽然结巴,但是带了浑厚的酒劲:“广、广带姐——我嫁给你吧!”
萧叔则两脚齐滞,他心头悠悠回转:这个百尺说话……是不是有点颠倒啊?
果然,喝到半醉的百尺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纠正:“广带姐你娶我吧!”
“啊呸!”这两个字是广带大声骂的。还是她自己清楚说了出来:“百尺,你是想说让我跟你好吧?”
萧叔则隐在暗处偷听,听见唰唰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百尺疯狂地点头声。
良久,广带用轻浅的声音回应百尺:“可是……我想嫁的,想让他娶的人是千重……”
萧叔则喉头一哽,不忍心再听下去。蹑手蹑脚绕道远去,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走到国公府前堂,忽然听见轰隆隆的巨响,萧叔则循声仰头,见得苍穹愈发漆黑,似掩了浓浓的乌云,更兼道道电闪霹雳。
要下雨了……
萧叔则刚想着,暴雨就如珠帘般噼里啪啦打下来,堂檐前挂着的红灯笼全随风大幅度摇摆,原本亮如昼的堂前逐渐变得灰暗。雨滴打在窗上,和着风,将囍字的上半部掀下来。这些雨滴最后落在地上,又溅起老高,四周弥漫着一股泥尘的味道。
萧叔则缓缓转回身,进正堂里去寻一把伞。下这么大雨,他是不愿将身上淋湿的,一是讲究,二是地上太滑了,他的瘸腿更难行。
萧叔则动作慢,他花了一刻多钟,方才取了伞,慢慢踱至正堂门口。他望外一瞧,雨也小了风也停了,无风细雨,正适合缓缓归。萧叔则旋起嘴角,自笑了,他不慢不急撑开伞,步入雨中。
鄂国公府合并后变得宽敞偌大,萧叔则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正门口。
门口不见万仞的身影,亦不见萧叔则的马车,就见着一个瘦小娇弱的黑影,倔强的站在正门口。
萧叔则心一沉,拖着残腿拼命地往前走,近前瞧见站在雨中的果然是永平郡主。萧叔则赶紧将伞前移,遮在永平头顶为她挡住细雨。永平郡主从头湿到了足,她的发丝和衣裙全紧紧粘在肌肤上,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咬牙仰头,故作坚强。
萧叔则知道永平郡主为何而来——他前几天说明拒绝了她,她就不依不饶,天天来找他,自虐一般。
萧叔则嚅了嚅唇,想问一句“你怎么没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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