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第35章


036
「无论时局如何,这日子好过,歹过,总是得过,你说是吧?」
见鱼贩子迟疑地点头,喇摩咂舌佯装一叹,好似当真感慨甚深:「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连亲人都信不过,这世间到後来还有什麽值得相信的?是吧,兄?」喇摩末了那两句,是偏了头对思无益说的,思无益听喇摩开口以句篸话唤他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登时让唾沫给噎得呛咳不止。
亲人?老子就一让你烙了印,随你爱怎麽糟蹋就怎麽糟蹋的贱奴,他娘的跟你算哪门子亲人?
还有我思家,代代只出忠臣,不出奸佞。就算你是蒙罕的皇族,只为演戏顺口一借,也配不上这个姓!
「兄这一路染了风寒,迟迟未愈,弟甚担忧。」喇摩侧过身看似友爱的拍抚思无益的背脊,只有思无益看得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狠。
「卖鱼大哥,兄等著你的鱼汤暖肺补身子呢,除了这几个鱼篓,你还有什麽要收拾的?」喇摩嗯了声,一旁的三个家丁便自动自发的一人提起两三个,鱼贩子看卖鱼家伙落在人手里,眼帘也垂了下来,摇摇头。
「你说吧,想先到兑宝,还是直接回家?」见思无益逐渐不咳了,喇摩先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拽下来握著,再站起身拉人。
「......家里很多都没有,小的得先买齐。」
这家葱那家蒜,再隔一家买辣椒,进家老铺子称斤油下个铺买包盐的,鱼贩子跟四邻的小贩店铺都买了遍,其中老铺子里那位走路腿不好使的中年汉又惹思无益多看了几眼,这些看似寻常与不寻常的互动,都进了喇摩眼里。
他虽养尊处优,到底眼不盲,鱼贩子手里拎的那些不需两家铺便能买齐,虽然鱼贩子小声解释道这家的这件不如那家的那件,他也只是挑挑眉,喔了声,刻意不去点破。
「买齐了?」
「是......」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您给的钱还有找。」
「那就走了。」
鱼贩子点点头,除了钱喇摩的亲信将他手里的东西提得一乾二净他也没有反抗,两个拳头在身侧要捏不捏的走在前头带路,喇摩留在市场外的暗卫见主子将扇子从袖里掏出,在左掌心拍了三下,霎时间便遁走了一名,剩两名继续隐身匿迹的跟著。
鱼贩子领著喇摩一行人往阿利水边一处杂乱破败的群聚处走,思无益看那些以石块补河泥夯的墙,以漂流木以芦苇以茅草为盖的简陋房屋,玩在一处几乎个个衣不蔽体的儿童,身上衣裳尽是补丁的妇人与老人皆以又惊又惧的眼神瞧著他,心里边便忍不住发热,热流涨到了喉头,阵阵皆带酸涩的滋味。
穿过那些简陋的泥屋,鱼贩子将他们领到河边的空地,然後转过身目露精色的盯著思无益与喇摩,一时也还不语。
「总算到了?」喇摩勾起一侧唇角,以敛而未展的扇子指指那些艘竹筏:「尔等补鱼,只乘那个?这日子过的还真是穷困刻苦啊,那些孩子太可怜了,也不知有没有夫子愿意不收束脩,教他们读书识字?」
「......你们这些天到处打听闵将军,是何用意?」喇摩的话就像火苗,让鱼贩子原本静如水的周身气场轰地一烧即旺:「不说实话,恐怕今天让你们来得了,回不得,都要下江喂鱼去!」
不,这人哪里静如水了?分明是桶火油啊,一群汉子从鱼贩子身後鬼魅般无声的冒出头,手上拿的尽是一个样式的长刀与藤盾,喇摩心里失笑,想著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这个看差,只限於张参赞个人;现下的境况,却是他看这人张罗食材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
「我还以为卖鱼大哥憨厚老实,肯定是个修养到家的,不想待客之道竟是这般,面容一换,同夥叫上,竟从黎民百姓,化身成劫商害命的水贼了?」
喇摩将扇子刷声打开,勾著指头兜了几转,暗示暗卫去带救兵过来,两名登时又遁去一名。
「他打暗号,快把人截下!」
张参赞此言一出,五六个最外围的大汉移动有序的顺他手指划出的方向奔过去,听见喇摩不屑的轻笑,又将嫌恶的视线调回眼前这群身份未明的外来者逐个逐个看,最後定在思无益身上。
「你是思家军的将领?」
思无益嗅见问话里浓厚的敌意,便也不敢贸然出示身份,仅是微微颔首。
「你问我还认你不得,我认识的思姓同僚,不出五名,却是无一幸存,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奉旨殉国。你自己说,你是哪位?」
这意思,很明显,心脏突如其来一働,让思无益的身形微微一晃,拳头猛然攥紧。
「我不清楚,你是真货,还是赝品。不过,殉国的忠臣,还是投降的走狗,我这双眼,还是懂得看的。」鱼贩子冷声哼哼,面上极其鄙夷:「就你这种贪生怕死,给蒙罕人做事只求苟延残喘的货色,连趴到闵将军跟前给他当蹭泥的垫子都不够格,只会污了将军的鞋!」
「够了,就你们高风亮节,就你们忠君为国,那怎麽不见你们也到阿利水南岸去保家卫国,贡献己能,领军饷给一家老小有个温饱,却都窝在这处破落地,让长辈,让孩子,让婆娘都跟著你们过苦日子作甚?」
喇摩这人护短,他的奴仆他可打可杀,他的友人他可嘲可惹,就是见不得外人欺负侮辱。见思无益微张的嘴只吐得出颤抖的气声,说不出话,他竟然觉得不舍,觉得生气,还不是一丁半点。
作家的话:
(11鲜币)思家儿郎037 '美强兄弟年下一对一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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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生意人?还是当官的?」喇摩那番话,戳心戳肺,一针见血,张参赞饶是面上神色不改,却也忍不住问得咬牙切齿。
乱世中,百业萧条,连图个温饱、让同袍的家人们俱不捱饿都显困难的境况,有谁乐见?
一是侵去半壁河山的蒙罕,一是南迁唯求偏安的君主,前者是不共戴天的寇戎,後者是寒了民心的庸君,他们哪边都不想选,才会落魄至斯。
「我说了,你就信?我看说破嘴,也还不见得。」喇摩仍是咄咄逼人,话声讥诮,「既然知道我找的就是闵将军,你就劳人请他出来一谈吧,像你这等心存偏见、只懂刀剑相向,不懂待客之道的鲁莽货色,还没资格与我对话!」
「你以为闵将军是什麽人?随便来个下九流的装腔作势一番,想见就能见?」张参赞是闵东石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之一,也是这回唯一随他神隐的智士,口才自然也不输人。
「下九流?」喇摩被气乐了,扇子往虎口一收,哈哈而笑:「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盗九娼配。我的身份,这九样一样不占;反过来看看你们拿刀相逼的行径,可像占了哪一样?」
张参赞面色微青,还来不及再应,离他最近的拿刀汉子便朝地唾了口,将刀尖对准了喇摩!
「兄弟们,这头蒙罕狗说话太狂,给老子活捉了割下舌头,烫来当下酒菜!」
「是!」这汉子看来也是个头儿,一呼百诺,还整齐划一,八九不离十是跟随闵东石离军隐退的旧部。
「请稍待,容在下托各位、转交闵将军,两句话。」就在这时,思无益往前站出一大步,拱手为礼,一揖到底。
冲过来的汉子们闻头儿长长喊了声停---悉数止步,可每一双眼里的杀气已然扑过来,围住喇摩的三名亲信手里刚出鞘的长刀似乎也感应到了,不约而同发出渴血的鸣声!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望闵将军、怜悯江北的百姓,为这群让君主、彻底抛弃的人民,出面、讨公道。」思无益胸闷得很,呼吸窘迫,只有喇摩听得出他不是刻意将话说得一顿一顿的,一股不适的烦躁随之涌上心头,让望著思无益背影的他微蹙眉头。
一时之间,连挑衅的风都不再逗弄那些兵器,整个江边静默无声。
「哼,你这、这......所谓的出面讨公道,就是替蒙罕狗卖命?」沉不住气的,自然会再启纷端。
领头的汉子是闵东石惯遣的前锋闵健,是闵东石的堂弟亦是最亲的心腹,只晚闵东石两年入水师,他投军时文武全才的闵东石已任伍长,从军期间几乎都在闵东石的麾下效命,是以,也曾在柳京见过思无益两回。
他素来钦佩思家军,就算眼前这人有可能只是蒙罕使的障眼法,不是真的思无益,他也直觉的口下留情。
「若有、武器支援,有地方、安顿老小,您们,也不会、困在这儿了。」思无益眼前开始发黑,脚下觉得虚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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