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第190章


安顺帝掂掇着她这句话的含义,试探着说道:“太子妃么?……你是对这良娣的身份不满意么?你可知道这良娣的分量有多重?”
“知道一点。你儿子不肯说太多,他对我还不够信任。既然如此,圣上您千万莫要对我寄予厚望,我吃不消的。”鱼非鱼一本正经道。
安顺帝叹口气,说道:“其实你不必太在意的,东宫也许不会有太子妃的。……太子妃不在,良娣就是主事的。你说朕如何能不重视你?你既能哄得大鹰、火凤都围着你转,足以证明你的智慧、运气不同寻常。朕希望你能辅佐太子,整顿眼下的混乱,将来把脚下的这片土地和人民治理好。……”
“这是圣上您的肺腑之言么?我却是有点担心,您这是要借刀杀人。我知道我名声不太好,天阙的那帮庶族子弟又拿我当靶子,你心里能不生气?可是又不能胡乱栽个由头杀人,索性就想出来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难临头,谁不想明哲保身?这个时候推我出去,不是摆明了给人砍么?性命之与虚名,自然是前者更重些,您说呢?”
望着那煞有介事一脸坦诚一副开诚布公谦虚好学模样人,安顺帝暗中攥紧了拳头,憋气再憋气,总算是把胸口的那股子浊气给压下去了。
无论怎样,都不要伤她。
太子临走前的叮嘱此刻冒了出来,倒是给他敲响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警钟。
是的,她不是个正常的。这话太子曾经说过。——咦,说过?太子不是忘记她了么?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安顺帝凝神去搜索,奈何竟捕捉不到。
“如你所言,你想要什么?朕都会尽量地满足你,只要你能乖乖留下来作良娣。”当务之急是留下她。听说她腿脚特别利落,连桂阁都抓不到她。万一放走了,回头太子回来跟他要人可怎么办呢?
“我要回去。回到来处。恢复从前的生活。”鱼非鱼定定地看着他,静静地回答道。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真实想法:回到来处?谈何容易!但是,那的确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不是么?
安顺帝抚额叹气。天下的女人都把太子枫当成宝,唯独眼前这个一副有也可、无也可的散漫姿态。是太子做人不够成功呢,还是这孩子太特别?
“你莫不是怪太子?”说话时,盯紧她的脸。
果然,她的镇定有些不稳了,眼神出现了些许的游离,可嘴巴依然倔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因缘二字,岂是人力所能左右的?淡然处之最好。哼……”
“如此,你自便吧。”安顺帝朝她挥挥手,不再看她。
☆、202砥柱
“那我走喽?”鱼非鱼反倒疑惑起来,小心地试探道。
那人不理她。
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又往回走了两步,尽量稳着声儿道:“您、没事吧?听我的,这些事儿不值得生气,趁此机会清清肠道也不错。你别担心,庶族短时间内不会抢你的江山的,目前,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别瞧不起他们,民间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须谨记哪!”
很想拍拍那至尊的肩膀,袖底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敢太放肆。
“我真的走了?您老人家保重。”撇开显赫的身份,其实这就是一个大家长,刚刚遭到重创的一个老人。真够可怜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哪!
快要走出大门了,身后悠悠地响起一声包含着苍凉和失落的叹息:“可怜的太子……”
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安顺帝险些没笑出声来。只是憋得厉害,两只肩膀就不住地颤抖。远远望去,就好像在啜泣似的。
鱼非鱼大吃一惊,三步并两步折返回去,低声劝阻道:“你别这样,求求你。我一转身你就来这一套,别人会怎么想?我这前脚刚出门,脑袋就给咔嚓了,我冤不冤哪?你这不是坑人么?好了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动不动哭鼻子抹眼泪。你知不知道,我顶讨厌的一个人就是刘玄德,眼泪是必杀技么?……”
“刘玄德,必杀计?怎么说?”安顺帝其实想做的是放声大笑,但是又舍不得她话里的故事,便使劲地忍着笑,有气无力地问道。
“就是那样呗!……”当下鱼非鱼就把只有才知道的那段故事简单地讲了一下,完了,不放心地问道,“这回好了?你倒是说说,你刚才是为什么事儿哭来着?”
安顺帝见她已然上钩,越发作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表情来:“你以为朕这么想留你么?还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为何不在宫中?那是因为他正在解毒。一旦他恢复记忆,而你却跑了,可不是坑他么?世人会如何看他?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又怎能守得住这片疆土?”
底气俨然不太足,心里某处开始融化,嘀嗒嘀嗒地往外出水:“哪有那么容易解的!我这样的,只会给他制造麻烦,忘了就忘了吧……”
“所以说,太子可怜。虽然他不记得你,但是却坚信一件事,那就是:凤国想要让他忘掉的,必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不想将来后悔,更不想让记忆外的那个人伤心。”
说着,安顺帝抖抖索索地自怀里摸出来一件东西。
鱼非鱼何其敏感,一眼便认出了那件东西。
没错,是她跟舞枫签下的婚约。
再见到这个东西,她的情绪就再也难以控制了。不知道是什么感受,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来,哗啦啦地倾泻一地。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刻意要忘记的,反而更加深刻。
你是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不是不信他,是对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她什么也没有做,却要承受他的厚爱,她问心有愧。
她比谁都懂得,男人的承诺远比他们的爱更加地沉重、坚实。
于是乎,散布在宫殿内外的宫人们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号啕大哭,在凛然不可直视的圣上的面前,在严肃得从来不闻咳嗽声的宫殿中,那位太子良娣壁虎一般趴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
……
笼罩着淡淡忧伤的寝殿中,安顺帝后沉沉地陷入昏睡中。榻前的安顺帝握住皇后枯瘦的手,既悲痛且欣慰地喃喃道:“舞氏是不会败亡的,我们的太子这次可能真的捡到了一块宝。……你还记得先祖流传下来的那个故事么?我以前只是不信,可是今天、我看到了,那个神奇的朱夏女巫,居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的一切匪夷所思的言行举止,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根由。我相信,她跟女巫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这件事一定要让太子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让给别人。……别人、也许早就有所怀疑了……”
……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宁静,水洗棉布一般亲切。戎歌一身戎装便服,大踏步穿过长廊、水榭,在一座凉亭外与岔路上匆匆而来的垂青险没撞个满怀。
“这女郎慌张什么!”戎歌蹙眉低喝,同时提高了警觉。
没办法,虽说垂青和踏云是鱼非鱼的侍婢,但在戎歌眼里,她们乃是澹台清寂的人,是凤国的人,是必须要防的敌人。
垂青朝他翻个白眼,却问道旁纷纷施礼不迭的宫女们:“我们夫人呢?”
偏偏戎歌也在问:“良娣呢?”
同声异口,问的却又是同一个人。
宫女们有些傻眼,问话的两个人一怔之后,甩面相视,俱是满面鄙夷。
“胡说八道!”
这次,两个人的口吻倒是一致了,但杀气却明白无误地呈现出来了。
宫女们结结巴巴道:“刚刚在大夫岭上呢,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这还了得!”
又是同声同气。这次,说话的两个人眼中除了敌意,还多出了一种叫做惊讶的东西。
“拜托你不要学我说话!”
等到这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叫嚷出来,别说一旁的宫女们,就连戎歌和垂青本人都撑不住了笑了。
一笑泯恩仇。
两个人并肩往大夫岭上走去。垂青边走边埋怨:“这里伺候的人怎么这么笨?夫人体质孱弱,大夫岭上风寒深重,也不知道加了衣裳没有?”
“孱弱?那是你不了解我们良娣。当日她可是陪同大将军走过千山万水的。”戎歌对于对方的论调不屑一顾。
“啧啧啧,你还好意思说。你们的太子良娣跟贵国太子,尽是吃了些苦头。哪像我们夫人,给主君捧在手心里,那叫一个专宠独爱!”垂青毫不客气地予以还击。
“亏得是专宠!横刀夺爱已是小人所为,若再苛刻冷视,简直不是人!”
“我原谅你出言不逊。武夫嘛,大抵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兽!”垂青撇嘴讥诮。
戎歌脚步一挫,忽地侧目深瞩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仍旧大踏步往前。
垂青愣了一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赶紧跟上去追问道:“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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