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品咸妻》第59章


言罢,他转身离开。
少女与老翁相持而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怔楞。
这人,究竟是救苦救难的神明,还是修罗炼狱里的魔鬼?
等回到军营,已有副将等候多时:“先生,小王爷有请。”
无痕掂了掂手中青瓷酒瓶,扔给那人,淡淡嘱咐:“拿去我帐中,小火温上。”
“是。”副将稳稳接过手中,恭敬道,“先生这边请。”
无痕提步缓缓而行。
未等守卫撩开帘子,便听见帐内争吵声犹如洪钟般震耳欲聋。
“皇上,您万万不可孤身涉险,夏贼何等狡猾,您留在金肃城坐镇指挥即可!其实,如今元昊一心扑在与宋国的争斗之中,咱们大可不必……”
“萧孝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皇兄御驾亲征,本是鼓舞我大辽士气之事,岂能躲在城中做只缩头乌龟?况且夏国自元昊称帝后,在与宋国的战争中屡次大胜,倘若再由着他继续壮大,灭我大辽那是迟早的事儿!”
“没错!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光景,这夏国如有神助,国力愈强,越来越不将咱们大辽放在眼中!还不断招纳我国西南境内的党项各部落,以财力支持他们反叛,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仅仅因为这些小事,便突率十万大军攻入夏国,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要不,咱们先派出一部分兵力试探试探?”
“……”
竹萧一下一下敲在手心上,银丝勾成的面具下,那张如上等白玉般剔透的脸,此刻略微有些凝重。垂下浓密长睫,他思量片刻,兀自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兵法有言:兵贵胜,不贵久。草民认为,此次大举伐夏应当速战速决。”
帐中众人的视线齐齐凝在他脸上。
耶律重光正恰着腰,一脸掐架的气势,此刻陡然一松,笑眯眯地道:“无痕,说说你的想法。”
无痕望了辽兴宗耶律宗真一眼,见他一副愁眉深锁,方才徐徐道:“我契丹十万骑兵虽然精良,却敌不过远征之艰难,所以此战不宜久拖,应当以全部兵力,一战定胜负……”
话音未落,便有几人倒抽冷气。
“一战定胜负??你以为打仗是打架吗?哪有在不知敌人深浅的情况下便倾巢而出?!”老将军抚着长须,瞪圆了眼睛,“真真是黄口小儿之见!!”
有人随声附和:“我大辽已经大军压境数日,夏国依旧无动于衷,这其中必然有诈,决不可冒然出兵啊皇上!”
耶律宗真眉头锁的更深。
耶律重光不耐烦挥挥手:“无痕,别理这些老东西,继续说。”
无痕却也不恼,淡淡一笑:“倘若草民猜的不错,夏国境内三四百里早已空无一人,咱们率军攻入,又有何妨?”
耶律宗真奇道:“这是因何缘故?”
无痕道:“诱敌深入之计,许是想待咱们兵乏马疲之际,将咱们一网打尽。”
耶律宗真大惊:“那先生为何还要我军跃过贺兰山?岂不正中元昊下怀?”
无痕摇了摇头,细道:“皇上请稍安勿躁,据草民所知,距离此地四百米处有座得胜寺,那里牧草肥美,可供战马食用。草民以为,两军对垒常常防不胜防,与其破计不如将计,我军不妨以战养战,以不变应万变。”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那老将想要驳斥,沉吟许久的北院枢密使、韩王萧惠站起身,踱步至无痕面前,拱手道:“敢问先生,我军应当如何行军?”
“分成三路。”
眸似海深,无痕沉声道,“暗防不如明反,韩王领兵六万,直入贺兰山北;小王爷您手下七千精兵善使弓箭,可由南路策应韩王;至于保护皇上的重任,便落在萧孝友萧大人身上,由中路行营。如此一来,迫的元昊不得不将主力放在贺兰山北麓,只要他肯出手,草民定教他有来无回。”
萧惠点头,却不得不忧虑道:“此计虽好,可未免太大胆了些,毕竟元昊的心思……”
“元昊的心思,草民不知道。”
转了转手中竹萧,无痕转身离开大帐,“但在背后助他之人,草民知之甚深。草民只是进言献计,用与不用,终究还是你们说了算。”
许是早习惯了他这般冷漠个性,天子面前如此无礼,竟也没人觉得不妥。
但这一把赌的实在太大,方才振振有词的老将们纷纷噤声。
唯有耶律重光凛然道:“皇兄,弟弟信他。”
回到自己帐中时,已是三更。
草原的苍穹原本极美,却因着战争染就一层血色。灯盏未燃,隐隐光亮来自温酒用的小炉,无痕自斟自饮了许久,明眸一动,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我怕打扰你想事情嘛!”
耶律重光撩开帘子,露出半个脑袋,然后大步流星走去与他对面而坐,“说真的,你已经很久没在借酒消愁了,怎么,即将与他对阵,心里没底儿了?”
无痕睨他一眼:“你道我会输给他么?”
“当然不是。”耶律重光一探身,端起无痕将将斟满的酒盏一饮而尽,看似戏谑,却略有深意地道,“他固然可怕,但却不是你的克星,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那只冷血小狐狸……”
无痕持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颤。
又是许久,帐内一片沉寂。
将手中青瓷瓶放下,他亦将脸上的银丝面具摘下,随手扔去一边,云淡风轻地道:“小王爷,您大可放心,我玉兮禾,已经清醒了,再不会忘记我是契丹人。”
“啧,其实我也蛮想不通的。”耶律重光摸着下巴,转移话题,“花容月不是与宋国讲和了么?甚至一度想要解散一品堂,怎么将小昭接走之后,反而投靠了李元昊?”
“不知道。”
“还有啊,小昭那丫头不是忠君爱国的很么,如何会放任花容月为李元昊鞍前马后?还在夏国都兴庆府生活的有滋有味?”
“不知道。”
“无论派了多少探子过去,只说花容月在国都开了一间药铺,名曰一笑堂。听闻他每日总去街边溜达,买些小物回去送给自己的妻儿,兴庆府所有百姓提起他,无不赞他宠妻如命,那他还打什么天下啊?”
“不知道。”
“我靠,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啊?”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感叹词,玉兮禾又是微微一颤,不由皱眉道:“草民只知道,小王爷您能不能别在草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了?草民将感激不尽。”
耶律重光眉毛一挑:“这代表,你还没有彻底放下,没有彻底清醒。”
“草民早已清醒了!从那日在汴梁皇宫,她将我认作花容月的一刻,我便清醒了。”玉兮禾重重放下酒盏,冷冷开口,“但是,清醒不代表我能放下,更何况,我从来没打算放下!”
*****
七日后,西夏国都兴庆府。
南有大宋咄咄逼人,东有辽国大军入境,此地繁华依旧。在他们眼中,李元昊乃是神鹰转世,必将给予他们庇佑,且把夏国推入一个巅峰。
他们能做的,便是要银子出银子,要人出人。
长街上,一位卖饰品的老大娘甫一见到那人,即刻唤住他:“花大夫,今天到了新货,老婆子全给你留着呢,让你先挑。”
花容月顿住,缓步折回,微微一笑:“烦劳大娘了。”
大娘从盒子里摸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翻开来。
花容月一根根捻在手中,摸了抚去:“我要这根,这根,还有这根。”
“嗳。”大娘连连应着,一面将他挑出的簪子包起来,一面好奇道,“这根玉簪子我瞅着不错,为何不给娘子捎带回去呢?”
“我家娘子有个怪癖,极不喜爱玉制之物。”
摸出银子递给大娘,他泯唇一笑,“大娘,倘若再有新饰物,记得先给我留着哦。”
大娘也笑起来:“这还用你说啊,老婆子虽老,记性可不差!”
花容月将新淘到的宝贝放入袖筒,妥帖的捋了捋长袖,又是一笑后,转身施施然的离去。才不过走了几步,便再被人叫住,再次驻足。
“唉,我若是能嫁个这样的好相公,这辈子死也无憾了啊!”
旁边卖豆花的小姑娘双手支着腮,眼中溢满羡慕,“我敢说,他家娘子呀,必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否则,怎么能配得上花大夫这样的好男人?”
“我猜,必定是个名门闺秀,两人从宋国私奔而来!”旁边的旁边,卖胭脂的女孩凑过来,“花大夫来了一年有余,却从未见过他家娘子出过一笑堂半步呢!”
旁边的旁边的旁边,买猪肉的大汉不屑道:“你们这些小女孩子,懂什么?!嫁男人,还是挑个结实健康的,我不否认,花大夫相貌生的极好,可惜他目不能视!你再看那满头白发,好像百岁老翁一样,兴许是有早衰症啊!还有还有,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他的皮肤越来越白,哪有男人的脸会惨白成这样的?指不定啊,他是妖怪变的呢!”
几个小姑娘齐齐鄙视他一眼,这种话,她们早就听腻烦了,连反驳也懒得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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