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生平 作者:眉如黛》第15章


顾怀昭愣了愣,小声问:“应师兄吃过什麽荤菜?”
他自己想了许久,声音压得极低,凑到应雪堂耳边问:“是不是在山下游历的时候……”
应雪堂一动不动地看著他,眼睛里光华慑人,半天才肯稍稍收敛,轻声反问:“你说呢?”
顾怀昭这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应雪堂就在他耳边说话,人差点喘不过气,小心翼翼地回话:“我不跟任何人说,师兄,我保证!”
应雪堂看著他,忽然微微一笑:“这样不够。”
顾怀昭吃了一惊,老老实实竖起三根指头,直说:“应师兄,我指天立誓!我──”
应雪堂缓缓道:“光立誓也不够。我恪守清规的时候,师弟也要恪守清规,我破戒的时候,师弟也要破戒,我做什麽,师弟都奉陪,这样才够。”
他说到这里,忽然和声细语地笑了出声:“上次破戒,师弟不就陪我来著?我心里高兴得很。”
剑似生平33
顾怀昭没听出他言下之意,满口答应下来,等到应雪堂又凑近了几分,才怯怯问道:“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不记得?”
应雪堂与他近得呼吸可闻,也不言语,眼中满是笑意。
顾怀昭从来见过师兄这样高兴,跟著傻傻欢喜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没问完的话,又推了应雪堂两下,傻笑著问:“师兄,说啊?”
应雪堂眸光微垂,抬起左手,覆在顾怀昭手背上。顾怀昭这才发现有些不妥,只觉得应师兄手心滚烫,眼睛灿若星子,唇色也比以往鲜红几分。
以往应雪堂清逸出尘,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此刻却变成了一团火,顾怀昭与他目光相触,竟是心跳如鼓,忍不住说了句:“师兄长得……真好看。”
顾怀昭说完,突然惊出一声冷汗,没等自家师弟道歉作揖,应雪堂便柔声问:“有多好看?”
他一生眼高於顶,旁人夸他武功心性,他还会敷衍两句,若是夸他这张脸,免不了怀恨在心,日後一笔一笔地清算。
然而换作顾怀昭,他心里非但没有丝毫不悦,还恨不得多添几分色相,哄得那人更痴迷一些。
如毒花一般,盘踞生根,散发出浓郁的甜香,把花开到最豔,来诱捕自己的猎物。
用最芬芳馥郁的香气,把自己最心爱的猎物哄到嘴边……
那种血脉贲张,实在是无法言喻……
顾怀昭被他一句话弄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虽然察觉到危险,但落在应雪堂目光里,就像汤锅里的活虾,刚开始在柴上烧,还自觉暖洋洋的,等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看著应师兄攥紧了自己的手,拉到嘴边,含糊笑道:“顾师弟早上去打水了吗?手上划了道口子。”
顾怀昭手心里全是痒痒肉,被温热的气息拂过,站都站不稳了,差点倒在应雪堂身上,勉强道:“没、没事,我自己舔舔就好。”
应雪堂几不可闻地笑了:“师弟刚帮我涂了药,我也……”他後面说些什麽,顾怀昭已经全然听不清了,掌心的擦伤,被温热柔软的舌尖执拗舔过,刚开始还能分辨出一丝刺痛,後来整条手臂都麻了,彻底昏了头。
应雪堂低头舔了一阵,把干掉的血迹一点点舔尽,连每一道记著姻缘、寿命、福禄的掌纹也不放过。
等心满意足了,眸光重新落到顾怀昭身上,才发现顾怀昭侧著脸,浑身都在发抖,连後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应雪堂哑著嗓子,喊了他一声:“顾师弟。”
顾怀昭脸上又红了几分,眼睛闭得死死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著,额角全是热汗,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应雪堂上前半步,把他拥在怀中,凑在顾怀昭耳边问:“怀昭师弟,怀昭?”
顾怀昭还能动的那只手抓著应雪堂的手臂,紧张得把袖子都扯出折痕来。事到如今,他总算想起应雪堂上一回破戒是怎麽回事了。
凤城郊外,幕天席地……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结果这人一开始就知道了,那师兄这一路……是如何看他的?
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还是有一丁点的,记得他对他的好?
应雪堂见顾怀昭汗出个不停,把他又搂紧了一些,轻笑著说:“师弟脸上好热,是不是这里也病了。”
顾怀昭仍是不敢睁眼,直到脸颊被人轻轻吻过。
驿站那轻轻一吻,和眼前这一刻重叠起来。
顾怀昭突然心跳得极快,似乎猜到了什麽端倪。
应雪堂声音压得极低,手按在顾怀昭腰带上,极温柔地哄道:“我帮师弟看一看病,好吗?”
没等顾怀昭说些什麽,一枚锐器破空而入,牢牢钉在地上。
顾怀昭慌忙睁开眼睛,一个转身,把应雪堂牢牢护在身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钉了一张生死帖。
他想起肖枕梦来,浑身巨震,急著跟自家师兄说一说正事,连喊了几句:“应师兄?”
可应雪堂还紧紧拧著眉头,盯著生死帖,眼中怒气几乎要喷涌而出。
剑似生平34
顾怀昭匆匆在自家师兄身上摸了几下,确定没伤到什麽地方,这才坐起来,把生死帖拆开细看。
那战书果然是肖枕梦留的,上面定的是後山星月崖一较生死。顾怀昭深吸了口气,正要好好安抚应雪堂几句,自己去赴这场剑斗,应雪堂已经扯过战帖,飞快扫过一遍。
顾怀昭看他气得不轻,试探著说:“应师兄,我这几个月被关了紧闭,每日闷头练剑,功夫又有些长进。我去劝他下山,要是打起来,我跟他毫无瓜葛,也能全身而退。”
应雪堂气得脸色铁青,人竟是微微发抖,勉强对顾怀昭挤出一个笑来:“我一个人去会他。师弟要是跟来,便是瞧不起我!”
顾怀昭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拦在门口,急得直摇头,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应雪堂狠狠道:“我和他以生死相赌,师弟替我出面,是要别人嗤笑我应雪堂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吗?”
顾怀昭心急之下,更是口讷:“那我在旁边看看,我不出手,就在旁边看著。”
应雪堂闭眼喘息了片刻,竭力放柔了语气:“你在一旁看著,我会分神,师弟在这里等我,我才能尽快地回来。只要一个时辰……不,只要半个时辰。”
顾怀昭自己也去过星月崖,不算斗剑的时间,光是往返,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听到应雪堂这样担保,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应雪堂软硬兼施地哄了他几句,见顾怀昭还在迟疑,登时板下脸来:“你信不过我?”
顾怀昭只好把路让开,颤声道:“我只等半个时辰。”
应雪堂微微一点头,这才大步出了小院,将身法施展到十成十,直奔星月崖去了。
肖枕梦在星月崖等他许久,好不容易见了应雪堂人影,把遮脸的面巾一摘,闷声道:“怎麽耽搁了这麽久?”
应雪堂脸上如覆寒霜,负手立著。
肖枕梦只好自己拿了名册出来,踢起一脚尘土,把面前的篝火扑灭了,翻一页名册,念一个名号:“你想找的人都齐全了,落雁林主独孤伤,最近在枫林渡口冒过头,盲书生蒋成翰,听说在五阳庄落脚,卖些字画赚点润笔钱……剩下几个,什麽鬼无归、醉不死、段星罗,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你把买卖做大了,自会来投奔你。”
应雪堂将名册拢入袖中,脸上神色仍难看得很,肖枕梦再怎麽软硬不吃,这三个月里被他用上水磨工夫,欲擒故纵许多次,也已经收在麾下。
肖枕梦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不痛快,阴阴笑道:“我逍遥一世,老来被你摆了一道。这点不痛快,比之肖某如何?”
应雪堂冷哼一声,目中寒光一闪。
肖枕梦捻著颏下长须哈哈笑道:“我看你屋里有人,急著避开他交代正事,这才随口找了个由头。小子,我坏你一次好事,也成过你一次好事,功过相抵,也不见你谢过媒人。”他那回锦盒到手,在荒郊野岭里又徘徊了好一阵,远远窥见两人厮磨,每次见应雪堂,都忍不住挪揄一番。
应雪堂也不说话,只把长剑出鞘一寸。
肖枕梦忙不迭地敛去笑容,只道:“前面有脚步声,怕是你那师弟寻了过来。我再吹吹紫竹箫,哄得你师弟来解,这总成了吧!”
应雪堂森然道:“我自会好好待他,他也会好好待我,用不著使什麽旁门左道。”
肖枕梦阴恻恻地一笑,从怀里摸出一瓶麽指高红布塞口的瓷瓶来,硬著递到应雪堂手里:“话不能这麽说,人间风月最是销魂,与其说是旁门左道,何不想作是闺中情趣。这瓶催情香千金难买,好生收著吧,我还得连夜下山,这便走了。”
眼见著树叶沙沙响了一阵,肖枕梦潜入夜色之中,应雪堂这才觉得胸口郁气稍稍散去。他近来极厌恶旁人谈论顾怀昭,但凡有一句风言风语,都觉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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