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 墨妖》第177章


清河公主府内苑,素衣缟服。
太宗、崩。
第154章 计终成
出事的那天,是十月的第一个沐休日。因晨起便有微微小雪飘落,是今年第一场新雪。故,清河愉悦,唤了宝袭和三郎来赏雪吃鹿肉。其实说是赏雪,不如说是在看小霆玩雪。当然鹿肉也是真的,屋里生起了半丈成圆的扭狮铜炉盘,三叉的架子上两头幼鹿被涮了浸了几十种香料的蜜浆。大块的果木被投进铜炉,再加脂香滴露更是引人垂涎。
消息传来时,宝袭正在弹琴,清河坐在上榻品着高昌新晋的葡萄酒,偶尔玩谈,同看外头小霆喜乐。一派融融时候,一声巨响自东而来。犹有地动一般,引得众家大乱,而半个时辰后,传来了确切消息:“麟德殿失火了!”
哐啷一声,清河手里银叉落在地上。宝袭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程处亮和三弟互看一眼,均觉疑惑,问向阿月:“圣人无事吧?”
阿月看看公主,眼神忧郁的点了点头。可那脸上反应实在不容得别人不多想。尤其清河,更是直接歪在榻边,捂着额头,表情实难用言语形容。便连向来笑不离面的温二娘都呆了,好半天缓过神来后,第一句居然是:“先换衣服吧!连小霆也该换的吧?还有这屋里屋外的。可是也不能动静太大!”皇上是种奇怪的生物,对太宗礼数缺了必定以为凉薄。可若厚了,君帝又难免会心中胳应。也是,这分寸二字,原是这世上最难的。
阿月看公主,清河点头,才是准备起身换衣,伞儿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伏在公主耳边一句,清河眼前瞬时便是一黑,扭身伏在软枕上,几乎全身都颤了起来。宝袭不明去看伞儿,一向有主意的婢子也慌了,看公主那样便过来说了:“长孙大人没了!不只这样,还有鄂国公、褚大人,并临河公主驸马刚才都过去了。”
这次话声不小,一屋子左右几个皆听见了。程处亮只觉得眼前发晕,急急问榻上:“可还有别人?”几路人一起出事,定是早有安排的,程处亮想知道里面有没有阿爷?伞儿摇头,虽是一瞬,可程处亮放心了,几乎是摔坐在茵褥上,一身冷汗。大人们奇怪表情唬得小霆怔怔的,见阿爷也这样了,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程处亮赶紧抱了儿子哄,可小霆哇哇的直叫阿娘。没办法,只好抱过去,却见清河面如枯纸一般。遂是安慰:“他、年纪到了,总归有这么一天的。”
清河冷笑,斜眼看过程处亮,竟满是讥俏。程处亮羞怒,才要解释便听温二娘问伞儿:“还有什么人?”
伞儿看公主,道:“奴只有这一路的,其它如何?奴不知,不过很快便有消息。”
“这其中,可有阿伊?”宝袭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程处亮的,程处亮几乎瞬时明白刚才讥俏由来,赶紧道:“不是已经没事了么?”上次已经明白,已经算是高宗认可了?并不是不担心的,只是知道你没事啊!有些委屈的看阿伊,想让她明白自己心意。可是阿伊却只看着紧紧偎在阿娘怀里的小霆。
“宝袭!记得答应过吾的事么?”默默低柔,令程处亮后脊一个劲的发冷。急看温氏,却见其又笑了:“是!记得。只可惜,宝袭办不到。”
清河惊讶抬头,就见宝袭笑得那般灿烂明媚,只是眼光所看却是三郎。疑惑,就听二娘说话了:“三郎应该知道,吾之陪嫁尽是死物,没有一间铺面,也没有一块庄园田亩。不是金银便是珠玉绫罗,古玩有些,却没有温家最富饶的藏书孤本。三郎,可知道这是为何?”
程处弼定定的看着二娘,他们只有一尺之遥,可是程处弼却觉得她要走了。没有摇头也没有回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象是已经知道要离别前的最后一眼,愿把一切铭记。
宝袭落了眼帘,看着手掌,一字一句:“太史令与二娘算过,二娘至今不过五年了。”
几声倒抽冷气同时在屋内响起,清河第一个嚷了起来:“不可能!汝好好的,没病没灾的,怎会那般短命?”
“公主还记得阿兄大哭之事么?”温二娘一句话堵得清河没了言辞。是啊!若不是这等事,虞公怎会伤心成那般?可是,宝袭只有五年好活了?简直无法置信,而……
一念闪过,顿时僵住了。
“所以、所以才不愿意生孩儿,对不对?”程处弼气得眼中全是泪,象笑却更象是在哭:“你就这般不信吾能保得他们周全?一定认为吾耳根子软,见色起异,会上别人大当,害了他们?”
“温宝袭,汝从来没有看得起吾,是不是?”
几是声撕怒吼,痛心指责。清河不悦,愈要加辞却被程处亮抱住,动弹不得。眼见一丝落寞从宝袭脸上滑过,而后,点头了。却不待程处弼发怒便抢了问话:“三郎知道刚才麟德殿里怎么回事么?又可知为何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真当自己傻子了不成?程处弼看了一眼二嫂,有些无以相对:“是大行皇帝。为了给圣上清路,是不是?”
总算是没有太笨,不过也早在预料之中。他不是蠢人,只是有些地方,有些呆气。
“那三郎可知,咱们院子里有几拨人马?”
“哪些是太宗的?哪些是高宗的?哪些是汝父的?哪些是吾家阿兄的?”
程处弼愣住,宝袭笑了:“那三郎又是否知道,尔每日吃了什么?穿戴如何?几时用饭?多少就寝?圣人都知道?”
“圣人知道这些作甚?”几乎气笑怒骂,可完后,便想起刚死几个,还有大概死了,却还没有消息进来的那些功勋名臣,一时酸了。有些想说,可话到嘴边,紧住了。
略过一些欣慰,却更冷寂:“那三郎又可否知道,太宗明明知道二娘早夭,却为何执意结亲?”要是连这个也不晓得,就可以直接去死了,程处弼甚没好气,瞪二娘,却见其在看二嫂。
视二哥霸气环拥不见,只是看着二嫂,那样悲悯:“阿伊,他从来不曾想过让汝过好。便是阿伊忍得下羞辱,不要脸面拣了别人用过的废物又如何?阿伊可曾想过?那地游是一天建起来的么?就算是驸马不说,他会不知道么?他要真疼阿伊,真当德贤是他女儿,为何不提醒?为何不杀了崔氏柳氏?为何又要留着那贱子,等待阿伊有孕后再揭破?”
“伞儿是谁的人?阿辉是谁的人?他做的好戏,便是不钻也会踢着汝钻进去。”
“而最深戏码则在这儿!在宝袭身上。他借阿伊的嘴来求亲,世人都以为是公主喜欢温氏才娶为妯娌。那么温氏无出,是谁的责任?几年后凋零,程氏可会相信阿伊并不知情?阿伊便是忍下所有的恶心都没有用。那个人,他不要阿伊好过。”
“只有阿伊不好过,才会依赖皇室尊严,尽力地游,才可忠心新皇。”
“而,三郎所有的痴情喜欢,不过是他人手中利刃。三郎越喜欢二娘,它日失去便会越是痛楚。而驸马原便是个最重家人的,又素知公主与二娘亲近,还给药避孕。到时,只要挑拨一二,没有不会翻脸的。而那个时候,新皇根基已稳,程家败象注定。若是国公不在,那么程氏又算得了什么?”
“便是阿兄也落不了好!洪梨没有娘家得力,阿兄只凭圣宠。又因婚事惹上五姓与长孙氏。只要有异,都不需要新皇亲自动手,温家便又是一场黄梁。”
而,
“三郎,这些事,汝知道几样?”
“汝连适才盘中食物有毒无毒都不晓得?家中仆婢存了何心都不明白。汝便有胆量索要孩儿了么?汝当孩儿一定只有姬妾嫉妒才会置死?”
“又或者,便是当初没有那件事,阿伊与驸马和睦欢喜,若有遭一日,小霆突然死在程家,公主当如何?”
前所未有的冷意贯彻了四肢百骸,紧紧的拥着仿佛知道出事,可为什么却根本弄不明白的小霆。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往日总是热乎乎的,可现在却觉得有点冷。忽的一个影像闪过,清河不由重重打了一个冷颤。低头看小霆那雾汪汪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从来无以过的坚定吐出:“可有解方?”
宝袭负手而笑:“很简单!公主把吾藏在别苑即可。”
看似一切提前,将太宗设下三家辅政的格局打破,而现在新皇的根基才只是一半稳当。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君帝行事也个个不一。太宗的手段里,未必不包括设计新皇。而新皇对此会怎样应对?这中间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
而她们,原本需要的也只是时间。有时间来长大,有时间来认清,有时间来心死,而后最好有时间可以来保护好心爱的人。
上一世,宝袭没有弄出那样的时间。
而这一次,她给了她喜爱在意的人,五年的时间。
第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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