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126章


“那人没报姓名,只给胡什礼看了引信,上面盖了私章,是皇上的名讳。”
雍正震怒:“什么人狗胆包天?胡什礼瞎了狗眼!”
“回皇上,胡什礼会信以为真,实是因为早年曾见过皇上给隆科多大人的一封信。据他说引信上的私章虽大了些,看着却与那封信上盖的章一模一样,都是满文,字体图案也差不多。”
雍正一怔,难道这事竟牵扯到隆科多?他有这个胆子?可他一向与塞思黑并不对盘,能避则避,救塞思黑对他也没好处。再说,隆科多远赴俄罗斯谈判,还未回京,不会是他。可那枚私章只在与隆科多通信时用过,难道会是佟家的什么人?会是谁呢?
“那特使只找了胡什礼,临走时说,此事机密,不可教他人知道。”
“他的特使”去了一趟,塞思黑就死了,只怕胡什礼头一个认定塞思黑被他毒杀。胡什礼不敢说出特使的事,又不肯担责任,就胡乱往李绂身上推,私心以为上面自有人搪塞过去。李绂不肯顶黑锅,又说不清就里,含糊之处引人猜疑。流言跑得比风还快,他又多了个“毒杀弟弟”的罪名。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个胆子,这个能耐,敢冒用他的名义,铤而走险?
雍正心中思绪翻转,漏过了吴云横的几句话,直到“阿其那”这个名字出现,才重新集中起精神。
“奴才在原先关押阿其那的屋子里仔细勘查了一遍,在屋角发现了这个。奴才觉着有些蹊跷。”
高无庸接过来呈给皇上,裁得很小的一截纸条。
雍正皱着眉,拿起来展开,好似头上挨了一记闷棍,嗡嗡乱响,眼前发黑,口中发苦。
“茶!”他重重地闭了闭眼,接过茶碗,一口气喝去大半,定了定神,再往纸条看去。是她的字迹!打击坐得更重更实,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五脏六腑都被苦水泡得发疼。
没有人敢说话,殿中静悄悄的。好一会儿,雍正淡淡的声音有些无力地响起:“这东西怎么会到了那里?你是怎么看守盘查的?”
“奴才该死!奴才也不明白。之前,阿其那身上夹带的东西,断断续续都被奴才等人查出来,收走了。阿其那死之前几天,奴才奉命往保定办差。奴才听手下人说,奴才走后,怡亲王曾经去过一趟,在屋里与阿其那盘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还曾命手下周奇给阿其那送药。阿其那死的那日,周奇也在那里,听闻阿其那死了,叫来一口棺材,命人立刻装殓了给他家中送去。”吴云横知道许多内幕,回来听说阿其那突亡前后的一些事,加上宫里突然出现的那位夫人,已经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还差的两分也在窥见皇上突然脸色大变面如死灰后确定下来,等到皇上开口问话,不慌不忙地再投下一块惊天巨石。
雍正的胸口又被捅了一刀,喷涌而出的血流不出来,堵在胸腔挤着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要暴喝发怒,竟发不出声音。
吴云横等了好一阵,不见主子发话,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已命人分头去查与阿其那塞思黑有关的人等,看看他们最近的行踪有无可疑之处。奴才发现佟——”
“你,下去吧。”雍正突然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有命令,没有指示,但吴云横的目的已经达到。恭恭谨谨地磕了个头:“是。”
养心殿后面的小院,光线昏暗的屋子。楚言坐在窗前,身边不远的地方放着两个炭盆子,上好的银碳无烟无臭地燃烧着,却暖不了她的心。
四天前,天很晴,皇帝心血来潮,拉着她去御花园散步,可巧遇上正在那里安排万寿节庆典的皇后和熹妃。这突来的偶遇让双方都有些尴尬,见礼之后,说了几句话,皇后就找了个借口匆匆带着熹妃离去。
从那以后,楚言的情绪又一次陷入低谷。那些女人,她曾经唤作嫂子的,虽然说不上情投意合,也有不错的交情。皇后更曾替她抚养教导怡安,万般周全,爱若己出,教她又敬爱又感激。她却回来,“夺走”了她们的丈夫。从她回宫,她们大概更难得见到自己的夫君。
那些孩子,从前跑跑跳跳跟在她身边,亲亲热热地叫她姑姑,如今怎么看她,又该怎么唤她?
怡安,如果知道这些,会怎么想?母亲抛弃了她,背叛了她父亲,放弃了她哥哥,不明不白地做了另一个男人的“情妇”,她是不是也要跟着脸上无光,无地自容?
她开始拒绝皇帝,发脾气,不管不顾地搬出暖阁,搬回这个小院,可她搬不出养心殿,搬不出紫禁城,摆脱不了那个人。
那个急躁易怒的男人对她有着少见的耐心。也许体谅她的委屈为难,好言安慰,加倍温柔,放松对她的控制,允许她白天在这小院呆着,为着她的身体,晚上一定要回暖阁安置,这几天也不来缠她。另一面,他加紧命人收拾西郊的园子,准备过完年就带着她搬过去。
他做的这些,只让她更难受。他对她实在很好,可她只想离开,找到怡安,带着她永远离开。他妻妾眼中压抑的渴望,令她觉得自己是“小偷”,无意中偷走了她们毕生追求向往的东西,变成了自己的枷锁。即使不再见到她们,只要看见他的影子,这种负罪感会一直如影随形。
发了会儿呆,叹了几口气,低下头继续织袜子。其他什么事也做不下去,织织停停,停停织织,袜子生长的速度倒是比原想的要快。第一只已经完工,第二只还差一点就可以收口了。
心底的某处,她也觉得对不起他。他一直用真实的心意对她,她始终存着敷衍应付的心思,又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为她做了许多,她为他做得很少。既然他想要她织的袜子,万寿节之前,她总要织完这一双。
外间的门被突然而来的大力踢开,强风夹着冰冷之气一直灌进相对温暖的里间。
“皇,皇上——”外间传来小太监惊恐的声音。
“滚!”冷硬的声音下藏着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莫环惊惶地望了楚言一眼,哆哆嗦嗦地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门口撩起帘子:“皇上吉祥!”
“你,出去!”雍正看也不看她,喘着气,两眼紧紧盯着窗前茫然起身的女子。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把这个人收进了心里?疼着,爱着,宠着。不管她到了哪里,哪怕她嫁了,哪怕以为她死了,他的心始终有一部分放在了她身上。能想的,他都替她想了。能做的,他都替她做了。可她回报给他什么?!
莫环又望了楚言一眼,沉默地退了出去。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皇上,不知什么人惹得皇上发这么大肝火,还好有夫人在。只要夫人轻言笑语,劝解几句,皇上的情绪就能慢慢平复下来。
突然来的大动静,把楚言也吓了一大跳,对上那双盛怒的黑眼,心中的疑惑渐渐散去,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她一直在等待的东西出现了。这场风暴是针对她的!她也许会被碾为齑粉,神形俱灭。
“啪!”他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重重拍在她身边的小桌上。
她唬得一惊,本能地闭了闭眼,往边上闪了闪。
他强压怒火,声音冷得掉渣:“这是不是你写的?”
她只瞄了一眼,认了出来:“是。”
“你让老十三去见他,给他送了什么?”
“这个小纸条,还有一个药丸。”
“你回京,去见老十三,就为了这个?”
“是。”
“啪!”一边脸颊挨了重重一击,她重心不稳,向另一边倒去,下意识地用手去撑,手掌一阵钻心剧痛。
“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你叫他信你,朕呢?朕能不能信你?你值不值得朕信?你摸摸自己的心,这么多年,朕待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对朕?从前,你年纪小,不懂事,朕只说你糊涂,被人蒙蔽。谁想你长大了,经了事,胆子越发大了,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朕送你的玉佩,你竟用来救塞思黑!你不是不知道那玉佩的来历,不是不知道朕的用心,你太清楚,才敢用来矫造旨意。为了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竟然——”
一阵头晕胸闷,扶住方才吃他猛拍的桌子勉强才站稳,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勾当,你早就架轻就熟,怪不得有恃无恐。可恨你还利用老十三对你的情义,撺掇他背君行事,欺上瞒下。朕就这么一个弟弟了,你还教唆着他骗朕,瞒朕,与朕作对。”
说到愤恨之处,只恨不得一掌劈了她,手掌才仰起,看见那白皙的脸颊上浮起的红掌印,竟想起那一年闯进毓庆宫,见到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一疼,竟下不去手。一念之间,又恨自己总是对她心软,想到自己百般容忍,她的无情无义,心中那火又蹿高几尺。再看她垂首不语,两只手紧紧绞在一处,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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