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第9章


劬χ笔印?br /> 祝乐辞自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他七岁时失去父亲,八岁时失去母亲,近似孤儿。
方同喻咬着自己的牙,上下齿面相抵,用劲过大导致的摩擦声略微刺耳。柏赢在外面,他不能发出动静,只能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掐着自己,以图用痛苦来麻痹。
灯光从头顶扔下来,被他遮挡住,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无忧无虑地笑着,男人的手搂着女人的腰,女人的手则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照片上温暖的光线让屏幕的光都显得柔软了些,然而方同喻仍然为它所刺目。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喉咙间发出细碎的吸气声;指甲陷得更深掐出血来,他却好似得到了安慰。
凭什么呢?
祝乐辞为他所折磨,他被仇恨困住,终年不见天日。曾经亲眼所见的、令他痛苦至极的东西织成密网笼罩住他,使他要抛掉自己的人性,用残忍的手段来将同样残忍的事加诸至祝乐辞身上,以求得复仇的快感。
……这能有什么快感?不可能的。
方同喻露出怜悯而可悲的表情,色泽黑沉的双眼中不含一点光亮。他强迫着自己将手机切换到了其他的窗口,漫无目的看了几下,最后点开了监视器的视频。
三分钟后,他猛然冲了出来。柏赢始终忧心忡忡盯着门,猝不及防的巨大声响令他惊了一瞬,方同喻将手机甩到床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直直的,拉开衣柜随意找了一身衣服就要换。
柏赢跳下床:“同喻,发生了什么?”
方同喻咬着嘴唇不答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上衣,正欲进行下一步就被柏赢拦住,不得已停下来。空气尴尬地死寂了两秒,他道:“别问,我要出门。”
柏赢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方同喻扫开他的手,继续自己未完的事,他便当真不去拦了,默不作声移到门前,挡住。
“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让你出去的。”柏赢道,“同喻,如果是工作的事,你没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但是并不是这样,对吗?”
“……”
方同喻几乎是瞪着他。柏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情,想法更加坚定,也不开口,就这样与方同喻对视。两人对峙许久,最终是方同喻败下阵来,单手捂住脸:“我不想说。”
柏赢道:“是乐辞的事吗?”
方同喻颤抖了一下,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捕捉到了。柏赢早猜到他与祝乐辞之间发生过一些事,先前方同喻不愿说,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方同喻的反应这么大,虽然不想做这样的猜想,但——肯定是祝乐辞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他的心吊了起来,嘴唇微抿,道:“我说对了?”
方同喻道:“……乐辞离开了。”
“什么意思?”
“白天他就从你们家离开了,”方同喻道,“收拾了东西走的。现在也还没有回去。”
柏赢震惊地睁大眼。在这一瞬间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方同喻如何知道这件事,比如方同喻到底对祝乐辞做了什么。但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微微滞了一秒,本能便指挥他,做了与刚才方同喻一样的事情。
【第十一章】
方同喻事先确认过了,祝乐辞没有带手机,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联系的办法。
如果能与祝乐辞说上话,方同喻相信自己有至少五种方法让他乖乖回来,然而不能,祝乐辞仿佛拒绝与他发生交谈。他只能咬着牙,与柏赢一起去调监控,但祝乐辞离开的时间已有半天,再无论如何,他们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方同喻一时昏了脑,以往的精干在此刻都作废。他本不应为祝乐辞的离开感到如此急躁,他应该开心,或者再恶毒些,在心底诅咒祝乐辞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自行了断。这样他不需担一点责任,他还能够结束自己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憎恶报复。
但是他做不到。
多么讽刺,他做不到。
人的内心总是难以遵循本愿,它们在命运的道路上被影响,偏离,变得软弱,使自己都怨恨。从看到祝乐辞冲出房间的那一刻起,方同喻就无时不刻不在担心他出事,担心他干脆就消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让自己这辈子再难以见到。祝乐辞解脱也好,痛苦也罢,一切都不能够发生在自己不能监控的地方。
他的心跳加速到了极限,随时可能炸开胸膛。为这件事,他动了一点关系,从附近的宾馆一间一间查过去。进度每推进一点,他的神色便紧张一分。他觉得可能下一刻,自己便会在名单上见到祝乐辞的名字,然后对照着找到房间,将那个仍安睡着的人弄醒,强迫性质地带回自己家。
然而仍旧没有祝乐辞的消息。
柏赢喘了一口气,他却始终憋着一口气,闷得几乎窒息。这是不可能的事,再怎么说,过了一个晚上,祝乐辞一定要找一个地方过夜的,不可能直接露宿街头。宾馆怎么可能查不到他的名字?
方同喻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来,眼底隐隐发红,已经是有点要疯的模样了。他没有在柏赢面前展示过自己神经质的一面,此刻似乎即将败露,他却没有掩饰的意思,一心放在离开的祝乐辞身上。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又拼命说服自己不可能。祝乐辞是一个多么胆小的人,离家出走便是极限了,怎么可能再离开到更远的城市?他必定是藏在了哪个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自己会把他揪出来的,然后看得紧紧的,一步也不给他自由。至于更糟糕的事?那一早便被排除出了他的考虑范围。
密密的针用极小的力度一次次推上去,又拔出,直将他刺出无数个血洞。他还要拼命麻痹着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失踪的祝乐辞身上。
时间过去了七个小时。最终是一个电话结束了他们的无用功。
“请问是柏赢先生吗?您好,我们是第三医院,请问您是否认识祝乐辞先生?”
柏赢忙答道:“认识!”
两个人的心顿时提到极限,电话那头接着道,“您的朋友祝乐辞先生今晨发生了一场车祸,身上唯一留有的是您的联系方式。”
轻微脑震荡,右手手臂骨折。祝乐辞面色苍白,神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双眼轻轻闭着,是一个完全放松、甚至有点解脱意味的姿态。
他打了麻醉,尚且在昏迷中。病房中的灯光不怎么明亮,从顶上倾洒下来,方同喻与柏赢无言坐在床边,被灯光在地上拖出两道深色影子。他们谁也没有看对方,一个将目光投在祝乐辞脸上,另一个似乎是觉得无所适从,只能将视线挪向别处。
祝乐辞的简易行李箱被放在床尾,稍有些变形,沾着几滴血。
柏赢抿紧嘴唇。这么多天来他们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却是出于这样的情况。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来处理这件事,也问清楚了缘由。起因并不复杂,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祝乐辞魂不守舍,在红灯时继续前行,便被疾驰而来的车撞了个正着。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疼得晕了过去,好在他先前就在钱包内留了柏赢的所有联系方式,医院才得以联系到他们。
柏赢心情不可说不复杂。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们设想了千万种最差的可能性,一时间什么也不顾,方同喻的车速飙到极高,险些陪祝乐辞一起出个车祸。
接着他们见到了那个不过一天不见的人,疼得呼吸粗重,嘴唇毫无血色,眉头也紧蹙着。干去的血粘着在头发上,衣服上沾着暗暗猩红,整个人狼狈不堪,仿佛只要再稍加触碰便会断去最后一丝生命力。
柏赢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他浑身僵硬,转动脖子时似乎都能听见骨头交错的声音。他什么也没想,也不敢去碰祝乐辞,不知道该做什么,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放到了方同喻身上。只一眼,他便呆住。
方同喻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已然发红,视线锁得极死,向来冰冷而矜贵的脸上甚至微微显出狰狞来。他很少在柏赢面前失态,大部分时候是矜持沉稳的,偶尔示点弱,那种淡然的感觉也不会消失。但现在的他就像藏不住了,面具上裂开一道缝隙,“呲啦”地逐渐扩长,露出一丝阴暗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乐辞没有出大问题,万幸。柏赢心中有许多疑问,如乌云铺天,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没有问出口,控制住了自己,将一团乱麻的脑子中整理出一个小小空地,沉默了许久后,道:“同喻,你先回去吧。”
“不用,”方同喻道,“我留下来。”
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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