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十七号》第40章


山上有座庙,但香火似乎不盛。冯之晓找庙里的和尚买了香烛,他把香烛递给我一半,我没有说什么,和他一起站到了香炉前,烟味有些呛,我忍不住咳了几声。冯之晓站在一旁念念有词,我也有模有样地拜了几拜。
“你许了什么愿?”冯之晓揽着我的肩膀,我们朝山崖边走去。
“不能说。干嘛问我?你怎么不说?”
冯之晓笑了一声,“我啊,我跟菩萨讲,有一个人,明明知道我很喜欢他,却总是装傻充楞,我就求菩萨大展神威,让那个人真正明白我的心意。”
“菩萨可真忙。”我只得调侃了一句。
“青泽,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已经走到了山崖边,放眼望去,远处的山林青白相间,凛冽的寒风在群山之间呼啸而过。“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之前你说过,你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我们以后毕业了工作了,我们一起来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鼻子有些酸涩。我还是沉默着。
“青泽?”冯之晓叹了口气,“你不答应也没事。”
我偏过身,印上冯之晓的唇,我看到他的眼睛逐渐睁大,短短的一瞬,我略略后退,“我愿意。”
五十 
高三那年寒假只有两个星期,我和冯之晓在校门口分别,约好年后再见。我回到叔叔家,发现家里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客厅里的很多摆件都消失了。叔叔婶婶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堂弟才六年级,却也不似往日那般活蹦乱跳。我不敢问叔叔,婶婶把我拉到阳台上,告诉了我家里发生的事。叔叔这两年迷上赌博,我是知道的,为这事,他们俩吵过很多次,但叔叔并不听劝,甚至在外面贷了高利贷去赌钱,这次是到了年底,放高利贷的找上门,婶婶才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家里的钱根本不够还债,别的亲戚听说这情况,不肯再借叔叔钱,眼看着今年过年都成问题。
我以为这是大人们的事情,至于这个年,总有办法过去的。安慰了婶婶几句,我便去看堂弟写作业了。
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料到这件事成了让我的人生加速下坠的转折点。
那天晚上我陪表弟做作业到八点多,他嚷嚷着想睡觉,我便出去准备洗澡,走过叔叔的房间,房门只开了一条小缝,我听到叔叔和婶婶在里面小声争执着。
“你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迟早要跟青泽说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
“再等等。”
“等什么等?明天王大龙上门要债,我看你拿什么还他?”这是婶婶的声音。
“可是这办法能行吗?”
“怎么不行,让青泽去跟王大龙做事,有好处没坏处。”
“那也得问过他啊。”
“他敢不同意?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是该他来报答我们了,反正他学习一般般,再读也读不出什么名堂。”
“可是……”
“叔叔,婶婶。”我推门进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们似乎被吓了一跳,都从床边站了起来。
“青泽……”叔叔上前两步,朝我伸出手。我没有躲开,只是道:“家里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都听到了?”婶婶装模作样地笑了笑,“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弟弟他还小……”
“我明白。你们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好了好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吧?”叔叔把我推出了房间,我听到背后又是一阵嘀咕。
我走到阳台,拉开一扇窗户,冬天的夜风灌了进来,身子瞬间冷了下来。
我知道,我无法遵守与冯之晓的约定了。
我回到房间躺下,但我并没有睡,一直捱到十二点,家里再没有别的声音,我起身掩上房门,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冬天的衣服,我动作很轻,找到了之后就摆在衣柜的一角。我又把身份证和这些年攒下来的几千块钱都压到枕头下面。
我重新躺到床上,我发现我哭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被闹铃闹醒,我在家一直有晨跑的习惯,叔叔和婶婶显然没有在意,他们还在房间里。我把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塞进旅行袋,提上背包和旅行袋走到门边,换了一双靴子,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数十年的“家”。
我去了汽车站,但我没买车票,我怕叔叔他们会找过来,我在车站外找了一辆“黑车”,那个时候黑车很多,省城并不远,我打算先去省城。
车子渐渐驶出城区,我突然想到了冯之晓,这时候他大概还没起床吧。我打算到省城之后换一张电话卡,我要断了和他的联系。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喜欢。我知道,自私、偏执、神经质,才是真正的我。
我在省城住了一段时间,在一家餐馆打工,警察带着叔叔他们找过来一次,但我又逃掉了。我去了B省,进了一家KTV做服务生,在那里我认识了同样是服务生的吴小八,他也是离家出来打工的。他跟我玩得近,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跟他年龄相仿,直到有一晚,我们在出租屋喝得烂醉,他带我吸了冰/du。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头昏脑涨,口渴得要命,第三天早晨,我实在撑不住了,我打电话给吴小八,让他再给我一点,他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副嘴脸,无非是坐地起价。
我很快花光了这一年存的很少的一点钱,吴小八知道了我的窘况,下班前他把我叫到卫生间,对我挤眉弄眼道:“你想很快来钱吗?”
“你有赚钱的法子?”
“有啊,就看你肯不肯了,你要是肯,咱们还是好哥们。”
我在心里把吴小八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一遍,但此刻我不得不低声下气,“是什么法子呢?”
吴小八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他“啧”了一声,又摸了摸我的肩膀和腰,“倒是一副好皮相,老男人就喜欢你这种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咱们这种一没权二没钱的瘪三,会有人看得上?但咱们最大的本钱,就是年轻,只要你哄得那些老男人开心,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买。”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还是干那行的。”
“你以为呢?就咱们这点工资,够干什么?一句话,做不做?要是做,今天晚上就能给你约到人。”
我答应了吴小八,那天晚上他果然替我约到了人,对方是一个邻市过来出差的小老板,吴小八把我送到酒店门口,我照着他说的房间号找了过去。
进了房间,小老板的面相倒还和善,他问我多大了哪里人之类的问题,我照着事先和吴小八说好的内容,半真半假地回答他。
当然,正事还是做。那是我的第一次,本该留给冯之晓的第一次。除了疼还是疼,我只有忍住,小老板大概也是平时在家被老婆孩子管得严了,那一晚竟像是要不做到精疲力竭不罢休。我装模作样地呻吟着,脑海中,冯之晓的笑容一闪而过。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猜应该是在一个很好的大学,我在心里默念:“之晓,对不起,我们的约定,是我先辜负了。”
小老板很大方,他甩给我一千块,这算是我小半个月的工资了。第二天上午,我们一先一后离开了酒店。那笔钱,很快就进了吴小八的腰包。
2009年夏天,我回了Z省,我把叔叔约出来,给了他一万块钱,我告诉他这是我唯一的积蓄,他似乎有些感动,不过,我当然是骗他的。我回Z省,只是为了躲一个“客户”。这个客户的本职是律师,三十来岁,见我的时候都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出手也很大方,但他有一个癖好就是玩S/M,我陪他玩了几次,实在吃不消,便不顾吴小八的反对,暂时回Z省躲一躲,我猜吴小八大概在那边气得跳脚,但做了一年多,我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客源,用不着总是依赖他了。
但我本应该想到,既然回了Z省,说不定就会碰到冯之晓。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再记起他了,他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都有些模糊了。他自然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新的未来,如果说当年我仅仅觉得是性格配不上他,那么现在,我这样肮脏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没有配得上他的可能。我甚至有些自私地想着,如果他当时跟我叔叔一起来找我了,我大概会跟他回去。
我果然遇见了冯之晓。
那天下午我约了几个人在KTV唱歌,当然都是些“同道中人”。几个男人捏着嗓子比拼青藏高原,我有些头晕,便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走廊那头远远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生,我顿时愣住了。是冯之晓。
冯之晓大概也很惊讶,他直直地盯着我,我看到他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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