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第372章


“那丫头呢?”他又问。
芳菲走过去。窗子关好了,她没即刻转回身来,望着窗外,说:“……让我别把这事儿告诉你,怕你烦。也不让我去。说不方便。跟我说有事情会打电话的,在电话里说就好……还说对不起,给咱添麻烦了。”
“安排好人手帮忙。”董亚宁阴沉着脸。
“我有数。”芳菲把窗纱也拉上。
“别让……”董亚宁扬了下手。
“你觉得现在妈还顾得上理会这些?”芳菲问。
窗子关上了;她立时觉得憋闷异常。
董亚宁拍了拍床沿。
芳菲过来坐下。
“那什么,你悄悄提醒妈,别费劲给我炖那些了,太难吃了。”董亚宁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伸舌尖出来给芳菲看;“一圈儿小泡,肯定是补大发了。”
芳菲点头。
“那什么,等我手术完了之后,爱怎么给我补,就怎么给我补。我一定长成一二百斤的大胖子。回头牵出去遛遛;人一会儿说咱家伙食好。”他搭着芳菲的肩膀。
芳菲又点头。
哥哥身上有很重的药水味。
她以前从来没有真的想到,有一天哥哥会是这个味道的……从前他也生病、从前他也住院,可是她从不觉得哥哥是这个味道。
他是男人,烟酒不离手,不喜欢香料,不爱碰脂粉……他简直是个满身枪硝的悍匪。太阳光照的久一会儿,都会像二踢脚一样爆开,响亮的、干脆的。
她看着病房里的东西。
洁净、整齐、简单。
没有多余的,床头柜上曾经有一个水晶花瓶是她第一次探视的时候带来的,第二天却不见了。
哥哥说不小心碰到。
护士悄悄告诉她,是哥哥摔的。粉碎。
护士和警察都以为他要做什么傻事,他还笑着跟他们开玩笑,说要做啥事儿还等现在啊,不会的。永远不会。
从前他人前发脾气,如今他不。他只在忍不了的时候,跟自己过不去……他不要人看到那样的他。
芳菲咬紧了牙关,说:“哥;我下个月去北美出差哎……顺道去看看多多。”
“嗯。”董亚宁答应。
“有什么东西要带吗?”芳菲问。
“没有。”董亚宁微笑。
他看看妹妹——衣裙很合身。她最近也瘦了不少,衣服还这么合身,显然是刚刚置办的。
董亚宁笑笑,称赞:“挺好看。还有心思买衣服;真不错。”
芳菲一把捏住他扎针的地方。
“唉哟!”董亚宁夸张的叫。
“要什么生日礼物,说。”芳菲温暖的手,轻柔的给亚宁按摩着胳膊。
胳膊真凉。摸摸他鼓鼓的胸肌处,也凉。
她没敢摸哥哥的脸。
怕一抬头看见他的眼。
“妈昨天也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董亚宁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混啊,花点儿心思准备礼物能怎么样啊,还让人家自己说。”
“你这不废话吗。好意思的,哪回送你东西你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们又不是你DNA里的脱氧核糖核酸,谁摸得清你九曲十八弯的肠子。”芳菲皱眉;“那妈问你,你怎么说的?”
董亚宁嘿嘿一笑。
“怎么说的?”芳菲看了下表。探视时间有限制的,她不能总呆在这里。
董亚宁说:“能不能再生我一回?”
芳菲的手正按在他的小臂处,停在那儿,半晌不动。
忽然间放开他的手臂,转身就往外走,抓了手袋,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喂,明儿别忘了给我带四季斋的白粥……菲菲!”董亚宁叫道;“你听见没?”
门咣的一声合上。
走廊里传回来的是凌乱细碎的脚步声。
董亚宁深深的吸着气,看着自己的手臂。疼痛让他肌肉开始痉挛。 
他在床上翻了下身。
身体里的水分在不断的往外渗,他把脸埋在枕头里。
汗水被干松的枕巾吸走,他动一下,又冒出来。
他听到鸟叫声,很近。
窗台上落了一只小麻雀,跳着,叫。 他闭上眼睛。
小麻雀还在叫,似乎是在呼唤同伴……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它是叫不来同伴的了。
他躺在那里,等着镇痛剂发挥点功效,好让他睡一觉。
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恍惚间鸟叫声是消失了,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额头。
他没有去抓那只手,也许一抓,这温暖的让他觉得疼痛都在消失的抚摸,会跟那鸟叫声一样,转瞬即逝……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 (十二)
屹湘天还没有亮就起床准备早点了。
Allen今天开学。
农场的清晨来的早,鸟鸣声、奶牛哞哞叫声、马儿欢快的嘶鸣……在某一刻忽然的蜂拥而至。
她将土司放进土司炉里,抬眼看看窗外,隔着果实累累的苹果树,能看到Allen的那匹小马在马圈里跑动。
山间凉风习习,竟然很有些秋意了。
屹湘抚了抚手臂。
“早啊,湘湘。”邱亚拉进来。
“姑姑早。”屹湘等姑姑坐下来,递给她一杯咖啡。
“我听到你起床了。心想有你在就是好,我可以睡会儿懒觉。”邱亚拉笑着。深吸一口气,咖啡香气进入鼻腔,顿时有种醒脑的功效。
“只准闻香,不准动。”屹湘提醒姑姑。
邱亚拉捧着咖啡杯,笑道:“真不能跟你一起过日子,低咖啡因的让我喝一点有那么难?”
多士炉“叮”的一下,面包片儿跳出来。
屹湘拿着夹子将面包放到盘子里,回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表,说:“多多怎么还不下来。”
Allen生活极有规律,每天都安排的满满的,该做什么事很少拖延。
“早着呢,等他一会儿。”邱亚拉说着,一笑,“难道你以前就那么爱上学啊?”
“哦,我的确是很爱上学的。”屹湘坐下来。天气炎热的时候,咖啡的香味有些过于浓郁,在这样清凉的早晨,却让人开始贪恋温暖。她摸了摸咖啡杯。
“是啊,那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天上学就逃课,跑的不见影子,想回家还迷了路?”
屹湘笑。
“谁想不出来你能跑哪儿去。潇潇说湘湘身上没钱坐不了车,就她那小短腿儿,跑不了很远。学校附近派出所里一定找得到。还真是那样,你爸爸电话还没查到,已经被经常送上门了。你开始上学的经历,够写本《逃学记》的了。”邱亚拉乐不可支。
“您怎么能记的这么清楚。”屹湘笑着。
“外公从前可是很喜欢讲你的笑话。”邱亚拉摇头。
“从那时候起外公就经常问,湘湘有没有零用钱。妈妈说,外公觉得,保证我以后逃学有钱坐车回家是很必要的。”屹湘托着腮,笑。怎么开始循规蹈矩的上学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后来还被叫做“积极分母”……她瞅着咖啡杯里的泡沫。泡沫在一点点的消失。
“湘湘?”邱亚拉见屹湘出了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叫她。
“嗯?”屹湘坐直了。
“咖啡要凉了。”邱亚拉示意她。
“哦……多多还没下来。”屹湘啜口咖啡,“等下我送他上学。”
邱亚拉唔”了一声,说:“你认得路吗?以前上学都是我送,放学时候如果我没时间,Abby会去接他。”
“可以的。我想送他上学、再接他放学。”屹湘说着,看看姑姑。
“你确定?放学可以坐校车一段,不用特意去学校接。别当他小孩。他不高兴的。”邱亚拉微笑。
“明明就是小孩。”屹湘说。
住在一起才知道,姑姑说Allen难对付不是假话。
生活习惯的不同,导致她跟Allen摩擦不断。
这几天尤其严重。不知道怎么回事,Allen就会跟她闹小脾气。
“头疼。”她敲着额头。
“以为孩子是那么好带的么。慢慢来。”邱亚拉听到Allen在叫她,应了一声。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阵,穿着校服的Allen跑下来,站在厨房门外叫道:“Mummy,我鞋子呢?我今天要穿那双鞋子去上学。”
“不是给你放在床边了吗?”屹湘说。Allen脚上穿了一对粉蓝色的海豚拖鞋,看上去很可爱。可是他嘟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呢。
“不是那双。你搞错了啦。”Allen说着,指着自己的衣服,“颜色不对。”
“知道啦!你先上去,我马上来。”邱亚拉把咖啡杯放下,对Allen挥挥手。见Allen小身子一扭先走了,悄声对屹湘说:“这矫情劲儿,讲究的要命……别皱眉了,他穿衣服出错,你脸没地儿搁了。”
屹湘笑笑,跟着去Allen房间。到了门口站下,没进去。
Allen房间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轻易不许人进来,更别提乱动了。只是他那些衣服鞋帽,会不会……太多了点。
幸亏她是专门跟衣服打交道的,不然会不会一下子被弄懵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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