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第35章


又过了几天,裴诗收到一封匿名信。打开厚厚的信封,她彻底傻眼了——里面全是裴诗的照片。
照片里他没有穿衣服,脖子上系着狗项圈被人牵着,嘴里含着骨头,和一条狗并排坐在一起。音符皮肤白皙,所以浑身被提踹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正面、侧面、上方、下方……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他摆着不同的姿势,却没有一个姿势像个正常的人类,甚至连眼神都是黑黑的一片轰动。
裴诗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至亲。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所有问题,没有一个得到了答案。裴曲只是麻木地,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呆滞地看着她。
后来她带他去咨询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患上了深度抑郁症,精神状况很糟糕,需要人天天陪伴,配合药物治疗,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想不开自杀。
听完医生的话,裴诗看了一眼坐在墙角的裴诗。
记忆中小曲在医院呆呆望着她的摸样,是永远不会消失了。
每次想到那个场景,裴诗都会觉得心都快碎了。
此时此刻,夏娜拿着小提琴,从当晚最为轰动的一场表演中回到了后台。她穿着定制的高级晚礼服,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摸样。裴诗看着她,多年心疼的感觉瞬间化成了愤怒——打从出生起,就包括自己的手废掉之后,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她径直走向夏娜,拍拍夏娜的肩:“几年前那叠小曲的照片,是你寄的吧?”
夏娜愣了片刻,扯着嘴角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原来你还记得啊。有这样的弟弟,你还真是够……”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吃了裴诗一个耳光!
和当年打裴曲那个留了七成力的耳光不一样,这个耳光凶狠而响亮,让穿着高跟鞋的夏娜往一旁跌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但是,裴诗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沉默地抓住她的领子,又给了她一个耳光!
夏娜被打得彻底蒙了,直到又挨了一个耳光,脸才扭了过来:“你居然敢……”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正朝他们走来的柯泽,轻咳一声,捂着脸委屈地带了哭腔:“你为什么要打我?”
裴诗的眼神冰冷,就像是燃烧的火焰:
“因为就是打死你,你也死不足惜。”
她刚要扬手,右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捉住。她抬头,捉住自己手的人是柯泽。
“你既然不是柯诗,那应该不认识夏娜。”他望着她,寒声说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打我的未婚妻?”
“放手。”
脑中再次出现裴曲对自己低声说“对不起”的摸样,裴诗不由提高了音量:“我叫你放手,听不到吗?!”
柯泽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这时,夏娜却牟足劲朝她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裴诗的左手一直使不上力,被她用高跟鞋这样一踢,重心不稳,立刻松了手。她看见夏娜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夏娜没有出声,嘴型却在夸张地说着“拜拜”。
然后,她脚下踩空,摔下台阶。
夏娜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把事情弄大了,和柯泽一起冲上去想拉她。
然而太迟了。
她顺着阶梯滚下去,身体撞上了阶梯下方高大的提琴架。
密密麻麻的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还有连了线的电子小提琴,霹雳巴拉地落下来,砸在了裴诗的身上,像是下葬尸体的泥土一样把她活埋。
……
记忆中的自己,似乎从小到大脖子都有些酸痛。
因为,总是需要抬头仰望挂着墙上的小提琴,按一把爸爸送的白色小提琴。因为自己个子不到,只能用儿童型的小提琴,因此哪怕拉着世界名曲,拉出来的旋律也是带着犹如玩具一般的稚嫩。
从1/4的迷你尺寸,到1/2,到3/4……挺少去几个小小尺码的变化,却让她等了七年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乐于当一个孩子,是因为太想长大,太想用父亲的琴演奏,所以举止行为也相当成熟,以为这样就会让自己长快一些——这一点和可爱的弟弟几乎是相反的,毕竟弹钢琴的孩子永远没有这种担忧。
到最后,哥哥亲手帮她取下那挂在墙上的白色小提琴,放在她的手上。
用4/4小提琴拉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听见饱满成熟的音色,那种连心都微微颤抖的感觉……就像穿了十八年运动鞋的少女,首次换上了小女人的高跟鞋;就像灰姑娘忽然穿上了华丽的晚礼群,踩着水晶鞋走下南瓜车……
医院里的灯光明明暗暗。
一群护士医生围上来,用纱布摁住裴诗流血的前额,一路小跑着把担架往急救室推。因为失血过多,脑袋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醒着的时候,她听见裴曲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森川少爷,你跟着不方便,姐这里我照顾就好……姐,姐,你别担心,我在这里……”
裴曲温热的手紧紧握着她发冷的手,仿佛他们还在母亲的子宫里时,就一直这样依偎着彼此,为彼此传达着温度。
紧接着,她听见了森川光头一次如此焦急的声音:“小诗,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医生,你要确保她没事啊……”
“她现在还有意识,头受伤不严重,主要是手臂……”
医生的声音渐渐模糊。
她像是又一次回到了过去,又想起了那一个个尖锐的记忆瞬间。

明明是柯泽先主动,先对她做出暧昧不明的行为……
她在教室里一个人练习完琴,他像个王子一样在门口等着她。等她出来以后,结果她手中的包,却让她自己背着琴盒——他知道,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以碰触。
在出教室前,他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即便是北极的严冰,也会在这一刻融化了。她没太多表情,眼睛却迅速看向了别处。有些不自然地被他半拖着离开了学校。
她一路都很尴尬,随口说道:“我发现伦敦市中心的小孩子特别少。偶尔出现几个,也像小大人一样。”
“市中心太忙太乱,亲人不放心吧。别的城市就有很多。”
“亲人……”她喃喃说道,“还好,我还有小曲。”
“我也是你的亲人。”
“哦,是吗?”不知为什么,有些失望。
“一直都会是亲人,还会比亲人更亲。”柯泽转过头来,上扬的长眼中有一丝难得的柔和,“当然,我知道你舍不得小曲,所以,以后等他结了婚,我们再搬到其他地反去住。”
当时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歪着头说:“那我们俩都不结婚了吗?”
“我们当然会结婚。”
“哦。”
硬邦邦的回答过后起码四五秒,她才猛地觉得那句话好像有些不对。
可他早已转移话题,和她聊起了无趣的2012年伦敦奥运会。
然而,最先和她保持距离的人也是他。
爱情就像一朵花,盛放时最美,凋零时最残忍。
他对她鄋的甜蜜和暧昧,都在裴曲那组照片的事发生没多久后消失了。他突然回到了夏娜身边,对她的态度比以往冷漠百倍。
那个踮起脚轻轻松松为她取下小提琴的哥哥的背影,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
可是那时候她还是这样傻,认为那是自己做的不够多,自己不够强大。
她去报名参加了卡因国际小提琴大赛,没日没夜地拉琴,把自己整个人都融入小提琴的旋律中。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会如此感激爸爸为她铺开的音乐之路。如果没有音乐,她大概会像其他失恋的傻姑娘一样嚎啕大哭、买醉、在一些party上对陌生男子投怀送抱……
但失去柯泽以后,她没有做出任何失控的行为。
因为,有小提琴陪伴……
浑浑噩噩的岁月在指缝间溜走。
大学时教授曾说过一段话,当时令她有些热血澎湃,现在想起,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
“恩格斯指出劳动创造了人,也创造出了劳动产物——手。肌肉韧带骨骼经过遗传变异得到高度完善,才能让拉斐尔的画笔、托尔瓦德森的刻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弓为世界文明留下了灿烂的遗产。”
听见主治医师和森川光在门外细微的对话声,头和手上的疼痛感还没散去。
裴诗闭上眼。
世界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如果上天能将演奏音乐的手还给我,我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去交换它……
夜渐渐变得深沉。
小提琴大赛决赛已经结束了六个多小时。毫无悬念,最终冠军由半路杀出的夏娜轻松拿下。
黑色的轿车停在比赛会场外面,星光与树影在上面留下了稀疏的影子。
夏承司看着早已无人出入的会场,又看了一眼手表。最终他连眉也没有皱一下,直接发动引擎,面无表情地把车开了出去。
“森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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