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也难受不见也难受》第28章


苦难的法宝。 
睡了很久,睡得人变得钝钝的,那种摧心裂肺的痛也已经不再尖锐,强烈的悲伤也变为让人感到虚空的忧伤,四肢百骸很无力。那种无力感弥漫到指尖,仿佛连抬手都感到困难。这让我想起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中了什么毒的情景…… 
带着这种无力感,我淡淡地说道:“南风,如果我真死了可能都不会有谁真正悲伤吧!” 
“有的,至少罗依、月落和我会伤心的。” 
“可是你和他们都依然会好好地活着,过一阵子就淡了,不会像失去亲人,感到自己的生命也被带走了一部分。” 
他听了沉默不语,然后说道:“是的,我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但是夜儿,我不会再去幽林了,我不能忍受一个我认识的朋友,一个鲜活的生命从那里消失……” 
这是大实话,他一向这么理智,并不因为想安慰我而虚伪地说什么甜言蜜语或讨好迎合我的话,这样反而让我感到更真实和可以信任,所以他总是能平息我心中的狂乱。 
我想起年少时读到的诗句:如藕的心事,埋在泥里……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我将自己埋得更深,以至不知不觉中长出根须,如同绝望的触手向四处伸寻,然而除了柔软的淤泥,我还能抓到什么? 
从小妈妈就说我不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因为我老是埋怨她生下了我,但这一刻我终于发现,事实上我活得太过投入,因而疼痛不已,我心里有着那么强烈的爱与恨,而它们是对生命的一种损伤。 
我知道人生很多艰难的时刻都只有自己忍着让它过去,期望生活会变得更好,但它也可能变得更糟,无论怎样我们都只能受着。 
翅膀的命运是迎风,我的命运不仅是永远孤独地写下去,还要孤独地一个人活下去…… 
无法删除的你 
我如何才能删除你呢?你的每一个号码,我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即使从本子上划去,又有什么用?连在梦里,都那么清晰鲜明地浮现出来……就算把这些都忘了,又如何删除那些已经融入生命的记忆呢? 
妈妈的离去让我感觉到生命的无常,一个人要赶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总以为还有明天,不及时做也许就没有机会再做了。所以我决定去采访一个一直想以它的背景来写小说的古镇,不再拖了。 
那个地方很偏远,交通不便,也没有旅馆饭店,而且位于崇山峻岭之中,我有点担心一个人去不安全,想找个人陪我去。这个问题让我很犯愁,我不知道能找谁做这种事,这人得既正好有时间又愿意陪我。我把认识的人想了一遍,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有网友想陪我,可那些人怎么靠得住,我又不想寻找一夜情,一定要找信任的人才行。 
易水打电话来,问:“你丢了的朋友找回来了吗?” 
我明白他指的罗依,于是答:“没呢,他铁了心不理我。”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我指出这一点,谁知他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一百个罗依的离去你也不会接受我的。” 
“易水,如果你永远也得不到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吗?” 
“当然会!”他很肯定地回答。但我对此表示怀疑。 
我总觉得他向往带有幻想成分的爱,拒绝接受真实的我。我对他说了去古镇的事,他表示愿意陪我去,但不能保证不对我想入非非。 
“那还是算了罢。”我叹口气。 
“你想想,在那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面对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他诚恳地说,“我也可以现在答应你不碰你,让你同意我一起去了再说。可是我不想欺骗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把握自己。” 
是啊,他说的是实话,我那么要求他也是强人所难。而且要他那么远来陪我,是不是也太自私了? 
他继续说道:“夜儿你知道吗,我认为人是很难抵御诱惑的,所以我做人的原则就是远离黄、赌、毒。我从不去娱乐场所,就是怕自己去了把持不住,有些小姐真的是很漂亮的。” 
“你说得对,我不该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 
“如果找不到人,你还去吗?” 
“去啊,鼓起勇气自己去呗。其实可能也没什么,是我自己瞎担心,担心在深山中遇到强盗被拐卖了什么的。” 
“你能卖多少钱?” 
“我都快三十的半老徐娘了,能卖多少?三五千吧!” 
“这么便宜呀,不如我买来自己用好了!”他开玩笑。 
我笑着呸他:“去你的!” 
他接着轻声问道:“那十万呢?二十万?……” 
如果说开始他只是开玩笑,后来就有点半真半假了,我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易水,如果我是一个可以用钱买的女人,你认为还值得你爱吗?” 
“对不起!”他马上道歉。 
唉,我身边就只有这样的一些网友。不,还不是身边,他们都在天边。记得有次在聊天室一个网友问我:你在哪儿?我回答:在天边。他不明白,我就说:对你来说,无论我在哪里,都是在天边。 
我觉得心里很空,为了抵挡那种无所依托的感觉,我又努力地去睡觉。我果然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要坐飞机回家,买机票填表时,我熟练地写下一个手机号,然后看着那个号呆住了:那不是我的手机号啊! 
这一愣就醒了,醒来一回想,那是罗依的手机号啊——是我牢记在心,却再也不能拨打的号码。 
我看着空空的屋子,哭了。一直哭到夜色降临,肚子咕咕地叫起来。我收起眼泪,去泡方便面。方便面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可是如果天天吃就会如同嚼蜡。但我只能忍着吃下去,如同我只能忍着活下去。进食这种行为强烈地提醒着我:我活着。 
一边吃我一边在电脑前写了一个帖子发出去,帖子名为《无法删除的你》: 
以前,每当和谁吵架了,一怒之下我就把他删除。划掉他的电话号码,删掉他的邮箱地址,再把他拉到QQ的黑名单里。这样做了之后,即使后悔,也再也找寻不到他了。 
网上的交往,就是这样得之偶然,失之一念之间。 
可是我如何才能删除你呢?你的每一个号码,我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即使从本子上划去,又有什么用?连在梦里,都那么清晰鲜明地浮现出来……就算把这些都忘了,又如何删除那些已经融入生命的记忆呢? 
这个帖子一贴出去马上有许多跟帖: 
飞羽文轩:我的电脑出现无法删除的文件时,就重装系统。 
漫步:夜儿,我知道我无法代替“你”的位置,但是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打我的。 
野疯:也可以到医院做手术,摘除部分脑细胞…… 
凡人:短暂的梦,永远的你! 
蓝白:用新的机器洗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啦!哈哈! 
红袖添香:无法删除,你就改写吧,改成你想要的样子。那你就不用想着去删除了。 
我看着这些话,这些网络朋友们传来的安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那种刻骨的孤独感也得到缓解。南风也跟帖了,他跟的是:南风飞扬//hug夜儿。那是一个列表动作,选定对方名字输入//hug打出来就是:南风飞扬轻轻地拥抱着夜儿。 
去杂志社,总编问我:“佛山手工的摄影者是谁?” 
我一呆:“照片没署名?” 
“是呀,只寄来了反转片没有名字。” 
“我也不认识这个人,是朋友替我找的摄影师。” 
“那你赶紧打电话问问朋友,杂志马上要印了。” 
我只好说:“好的。” 
一想到要给罗依打电话我就有心理障碍,他已经那么绝情地对我,我不愿意再主动联系他。我很害怕又听到他说出什么伤害我的话,此时的我十分脆弱,经不起刺激。 
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公事,我只好鼓起勇气拿起电话。谁知听筒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所呼叫的号码已停机。 
停机了?我不能置信地想:怎么会停机了?他的手机是全球通,一般不会因欠费停机的……突然我想到,会不会是他自己换号了?他为什么要换号?难道……难道是不愿让我再找到他?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心里一痛,曾经他那么苦苦地找寻我,声声地呼唤着我:夜子夜子你在哪儿?而今却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我真想永远不去拨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我还是只得忍着泪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声,说他出差了不在。我说他的手机停机了,能告诉我他新的手机号吗?对方冷冷地答不知道。那是一种混合着洞察、了然、怜悯、幸灾乐祸等的语气,让我感觉非常屈辱……一定是他特意打过招呼不能说。我还刚发帖说无法删除他,他却强行把自己删除了,真是讽刺,如今我再记得牢他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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