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第65章


根就没去。孩子生下来,我也一天都没带过。直到有一天,那人忽然给我打来电话——”
“他在电话里对我喊‘妈’,他说,‘妈,小静出事了。’我女儿出了车祸,死在异乡,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连夜坐车赶往北方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上前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我问他‘我的女儿呢,我那个活泼又开朗的女儿到哪去了,她为什么会静静地躺在这里?你不是特警吗,保护世上一切无辜的人,为什么连自己年轻的妻子也照顾不了?’”
“那时,我虽然心里有气,却也知道天灾人祸皆不由己,一直没有真正怪过他。直到,我知道我女儿出车祸的真相——是他!是他活生生地害死了我可怜的女儿呀。”
“他是特警,出任务追凶,天经地义。他身上有枪,带队行动,剿灭了那么多坏人。那些人拿他没办法,就把报复的主意打到郑天妈妈的头上。那会儿郑天才多大,他妈妈抱着他出门买东西,过马路时被一辆大货车蓄意开撞。”
_“我拿着那盘事故录像问他时,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跪在我面前。第二天我就把郑天带走了,他想拦我,我只问了一句话:‘沈伦,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还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吗?他才多大,你忍心让他活生生地给人堵枪口?’”
“那是第一次,我见一个大男人流泪。他什么也没说,替我从手里接过行李,一路送我们去了机场。在候机室的时候,他一直抱着郑天亲啊亲的,亲完小脸蛋,就蹭蹭头发。那会儿孩子还小,被他蹭得痒了,蹬着小脚咯咯乱笑。登机前,他也只说了一句话,‘您给我一个寄钱的地址吧’。”
“这些年.我一直没搭理过他,只想着这个害死了我女儿的凶手,怎么还有脸来打搅我们的生活呢。直到这次大病了一场,我才想起,他除了导致那场事故,却也是郑天的爸爸。有他在,郑天在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亲人……许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合子想起不久前沈伦留给自己的那封交代后事的信,脸色渐渐苍白,她说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对您说,我是个坐过牢的女人,您相信吗?”
老人的脸色瞬变,十分仔细地打量了她良久,摇摇头。
“是因为参与大额欺诈入的狱,主犯是我的母亲,从犯是我和她的情人。因为我的帮助,他们害死了世上对我最好的一个男人,害死了一个像父亲那样关心我的人。”
“我……”失色的唇颤抖着,许合子勉力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我是一个做错很多事的人。总是辜负别人对我的爱……总是一错再错。到最后,已经没办法再回头。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究竟是往事成就了现在的我们,还是我们一直不愿从往事中走出?”
“被石榴汁染红的衣服,再也没办法洗干净的人生……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明明,明明……那些落花和飞雨的昨天仿佛仍在眼前。睁开眼,却是已经匆忙度过了大半的人生。”
第十六章 她用一座城,埋葬一个人
新年伊始,丁小冰刚起床,就被趴在床边和她做鬼脸的郑天吓了一跳。“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郑天也跟着她叫起来。
这一大一小的叫唤,惊动了在厨房煎饼的许合子。
丁小冰和他大眼瞪小眼:“臭小孩!烂小孩!大年初一把我吵醒,呜呜,我的美容觉!”
“丁小冰,大懒猪,太阳晒到屁股上,还赖着不起床!”几天相处下来,郑天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个看上去咋咋呼呼的纸老虎的本性。
“我……你……唉!”丁小冰欲哭无泪地重新扎进被窝。
“快起来嘛,丁小冰,陪我放爆竹!”
“小区不是不许点鞭炮吗!”
“那我们去海边。”
“让大浪一下子把你卷走,卷到非洲的原始森林里。”
“丁小冰你好没常识哦。”科普节目终年的忠实观众不屑地说道,“我们都在太平洋地区。”
“许合子!”丁小冰终于抓狂,“快把这小祖宗给我带走吧。”
“嘘,小妈妈还在厨房忙着给你这只大懒猪做早饭。”
“呜呜,竟然敢说我是猪!”丁小冰捏着他的脸,恨不得揉成一只糯米团子。
“唔……丁小冰,你‘恼羞成鹿’了吗?”
“是恼羞成怒!”丁小冰下意识地纠正,“呸呸,不对,谁恼羞成怒了?”
“那我们去放爆竹吧。”
“不去,我要睡美容觉。要是睡不了美容觉呢,皮肤就会不好。皮肤不好,人的心情也会不好。心情一不好,啧,压岁钱什么的,可就难说了。”丁小冰扒开被子一角,瞟了一眼粉嘟嘟的小屁孩,没等她继续,对方早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南方的冬天算不上很冷,大约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空气湿润。许合子煮完粥,用锅铲把煎饼一只只地铲起,堆在碟子里。青花瓷的小碗,盛着几样事先准备好的凉拌菜,冬日清晨的阳光清清冷冷地照在桌上,而她坐在光影中,很安静地一勺勺盛着粥,喂到郑天嘴里。
郑天被喂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妈妈。”
“嗯?”
“我早就会自己吃饭啦。”
“小心粥烫。”
“哦。”他很乖地张开嘴,喝了一口,又问:“小冰妈妈怎么还不起床吃早饭啊?”
“嘘,她喜欢睡觉。咱们别吵着她。”
郑天乖乖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偷眼瞧了一眼许合子:“小妈妈。”
“怎么了?”
“你有男朋友吗?”
许合子有些意外。
郑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爸爸说,他还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失笑:“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我也很喜欢小妈妈哦!”
“你一个小破孩,懂什么叫喜欢吗?”丁小冰打着哈欠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哔——”郑天又回头扮了个鬼脸。
撸了一把小破孩的小脑袋,丁小冰一板一眼地教训着他:“喜欢一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那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看见她会开心,看不见她会难过,总是想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喽。”
“那‘爱’是什么?”
“爱么——”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丁小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爱就是比喜欢还要多一点的‘喜欢’喽。”
吃完饭,丁小冰正准备重回被窝,许合子却打开衣橱,翻出御寒的大衣和新买的围巾,在试衣镜前换上。
“怎么这时候要出门?”
“陪小天去放爆竹。”
“喂,不……不是吧——”丁小冰看着她。
许合子压低声:“我答应过沈伦的……你知道。”
自从那天领着郑天进门,告诉了她这是沈伦的儿子后,一向讨厌麻麻烦烦的小萝卜头的丁小冰对这个小孩就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这时丁小冰叹了口气,倒也从床上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走吧,陪你们去放爆竹。”
小区里不允许放爆竹,许合子拉着郑天的小手一直走到附近的烟花爆竹销售点。
她是畏寒的人,一到冬天恨不得把自己全身裹成一只粽子。大围巾、绒大衣、保暖靴、简便耳套和绒帽,简直全副武装。
郑天也怕冷,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戴着毛茸茸的围脖,看上去就像肉鼓鼓的小熊。
丁小冰走在后头,看着这从头裹到脚的一大一小,又好气又好笑。
“活该他赖上你这个‘小妈妈’!”
在销售点她们买了整整一大袋的小爆竹,又买了几桶烟花。
“得了,闯祸也得陪着你们俩,说吧,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放爆竹?”
许合子想了想:“海迈。”
丁小冰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海边?”
“是不是小爸爸带我们去过的地方呀?”郑天插嘴。
“不,是另一个地方。”
大年初一,路上行人寥寥。许合子伸手拦住一辆的士:“东区边上的海港。”
一路开去,两旁的老街店铺都静悄悄地关着门。连一向三百六十五天营业的卤味店也难得地没开门。海城不比江城是省会中心,到了年底,打工者大多北上归家,只余一些本地人。这时上街,入目之景分外萧索。
等到了东区边上的海港,一下车,丁小冰就叫出了声:“我的老天,这地方荒废了多少年?”
的确是荒凉,只剩一些破旧的基础设施,港湾边几乎没泊船,也少有人迹。
许合子一边走,一边拉住郑天的小手。
“当年政府做海洋项目,为了城市扩张,把郁乐湾一带划为建设重点。据说竞标时还受到了当时海城的几个做外贸的大集团暗中授意。”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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