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第59章


俊?br /> 她不去看他,自去找地毯上的梨花,到底还是玩够了,又扔到一旁,落地窗的一侧摆放着一个黄花梨柜子,柜子上放着珐琅自鸣钟,罩着透明的玻璃罩子,她把玻璃罩子拿开,伸手去拨弄钟上的指针,一面玩一面嘻嘻地笑,她脸色不是很好,月光中仿佛是一块温润的浅青色的玉。他凝视着她,终于慢慢地闭上眼睛,面孔上一片凄楚绝望的颜色。
门外传来周正海的声音,“江院长,前线军报!”
他睁开眼睛,却是淡淡一笑,“都到了这一步,还看什么军报,让虞昶轩直接攻进城来就是了。”
“江院长……”
“滚!”
门外就再没有了声音。
她被他那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望着勃然大怒的他,连着朝后退了儿步,他低着眼睛不去看她,从风衣里拿出烟盒来,他的手不自禁地发抖,好容易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咬在嘴里,却摸遍全身世找不到火柴,正在烦躁间,眼前却忽的一亮,是她划亮了一根火柴,送到他的面前来。
他咬着烟,呆呆地看着她。
平君笑嘻嘻的,将燃着的洋火凑到他的烟上,口中喃喃不绝,“绐你,给你。”
他默默地就着她手中的火把烟点着了,再吹灭了燃着的火柴,她把黑黑的洋火梗子放在手心里,看了半天,又扔掉了,赤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地毯上的颜色是葡萄紫,绒绒地贴伏在她雪白的脚上,她望到哪里,就傻傻地冲着哪里笑。
江学廷将手中的那一根烟拈灭,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劈头盖脸地来吻她,她就怕他这样,吓得站不住,却被他就势抱住,她摇着头躲着他的嘴唇,远处传来隐隐的炮声,轰轰隆隆的,接连不断,如索命的鬼魂。
他忽然狠下心来用力,两个人几乎是跌倒在床上,他焦躁地踢掉了脚上的鞋,发狂一般地与她纠缠在一起,甚至不惜蛮横地弄伤她,只要那是他留下的属于他的一个烙印,证明过她曾属于过他,哪怕是伤痕,她紧紧地攥着枕头上的流苏,忽然发出难受的哭声,闷闷的,细弱犹如被捂住了头的孩子,他没法去管她,那份被温润包容的满足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销魂噬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知道。
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筋疲力尽地睡着。
平君从地上摸索到自己那一件轻簿的睡衣,她给自己穿上,然后恍恍惚惚地站在房间的中央,紫绒地毯上散乱着那几枝梨花,被月光照着,像是葡萄上凝着一点寒霜,月光很冷,照亮了整个落地窗。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紫檀木衣柜前,衣柜上的镜子映出了她的样子,单薄的纸片一般,仿佛是一个苍白色的灵魂,她是无家可归的灵魂。
床上的那个人发出疲累的呼吸声。平君慢慢地弯下腰去,趴在地毯上,把耳朵贴在地毯的绒毛上,她听到了远方的炮声,炮声很大,恨不得将这个城里的世界都炸碎了一般的巨大,她用力地伸手往衣柜下面摸,几乎把半个身体都探了进去,后来她摸到了那一样东西。
剧烈的疼痛把江学廷从昏沉的睡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望见叶平君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面容苍白如雪一般,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那一柄匕首般大小短剑极为精致,剑柄上还刻着几片绝妙的梅花,她手握着剑柄,将剑锌刺入他的腹部。
他的嘴角抽搐着,低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平君……”
她目光恍惚,竟应了一声,“嗯。”
他脸色惨白,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她的面孔上,眼泪从他的眼眸里滚下来;滚热的如火炭一般,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痴痴地看着她,“我怎么就再也找不回你¨¨¨”
她拔剑出来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止不住的血从他的腹部汩汩地流出来,她攥着剑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坐好,脸上是呆滞茫然的表情,他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挣扎着从床上跌落下来,平君手担着短剑,仰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动不动。
江学廷哆嗉着伸手从床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页纸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血从自己的伤口里流出来的声音,他将那一页纸放在地毯上,用手指蘸了自己的血,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放她走。
他扶着床颤抖着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走到平君身边去,他将那—页纸塞到了平君的手里,呼吸困难地道:“平君,拿着,拿好了。”
她恍若没有了生命的木偶,他的睡衣被血浸透了,血滴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毯上溅开一片片血花……她忽然回过头来.冲着他粲然一笑,娇美如同曾经那个梳双髻的小女孩,手指着他摘在地毯上的血,欢快地道:“花儿……”
他艰难地点—点头,脸色惨白,“只要你喜欢¨¨¨”
她言笑晏晏,“我喜欢。”
他的眼前一黑,终于跌倒在地毯上,同时也撞倒了摆在花架子上的一个青釉刻缠枝纹大瓶,就听“嘭”的一声,花瓶和花架子同时翻倒,插在花瓶里的凤尾草散了一地,门外传来侍卫的敲门声,“江院长!“他在昏迷前听到有人开门走进来,他的目光最后投在平君的身上,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一页纸,她消瘦的身影映在漾着月色的窗上,恍若一枝盛开的梨花,他的嘴角颤抖着,努力地笑一笑,低微的声音仿佛是梦呓一般:“你自由了,平君¨¨¨”
虞军打败西北军进驻余州城,是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
城门设了关卡,进进出出都要接受盘查,满城都挂着金陵政府的旗帜,在阴冷的风里猎猎飞扬着,小雨湿湿地打在人身上,刺的肌肤一阵阵发疼,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骨碌骨碌”地响着,她裹着破旧的羊皮大衣,头发蓬乱,侧身躺在马车上的一张簟席上,浑身不住的哆嗦。
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坐在马车的一侧,小女孩的眉心间长着一粒胭脂痣,脸蛋被冻得通红,伸出柔嫩的手将平君脸上的雨水擦干净,小声地道:“你冷吗?”叶平君呼吸急促,牙齿不住地打颤,说不上话来,小女孩笑着,“我叫秋儿。”平君稍微清醒了一点,—如回光返照,她的呼吸越来越轻薄,吃力地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我们收了一个周先生的钱。”秋儿抬起手来指着在前面赶马车的一个老头,冲着平君笑眯眯地道:“他让我和爷爷送你出城去!”
街道前面忽然一阵骚动,马车晃动了一下,车夫甩着鞭子,急着把马车赶到路边去,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从前方驰骋过来,后面紧跟着大批的卫戍近侍,以及全副武装的宪兵队,迅速地将整条街道的闲人都阻到了道路的两侧。
被环卫在中间的虞昶轩一手拿替马鞭,一手勒住了马的缰绳,沉稳地坐在马背上,他披着宽大的雨衣,军帽下的面孔坚毅深邃,却已经添了几分风霜疲惫之色,黑色的军靴上是锃亮的马刺,晃着人眼。
周围都是要出城的余州城民,用紧张慌乱的眼神看着新进城来的这一群人,虞昶轩骑着马,目光随意地往马下一扫,就看到一个坐在马车上小女孩正看着自己,眼瞳清亮,倒也不慌张,只是很好奇的样子,在小女孩的身边,躺着一个盖着破旧大衣的憔悴女人,那女人头发蓬乱,形如秸槁,蜷缩着身子,枯瘦如干柴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好似得了重病的样子。
他只是淡被地看了一眼,就把头转了回来。
前方亦有马蹄声传来,没多一会儿,副官吴作校已经纵马到了虞昶轩的身边,迅速下马立正,脸上的惊愕犹未逝去,“报告总司令,我们查到了叶小姐的下落。?虞昶轩身体一震,声音立时急促起来,“快说!”
吴作校急忙道:“江学廷有一处小公馆,就在余州南岸,前去查抄的独立营抓住了公馆里一个叫瑞香的下人,她说叶小姐一直被江学廷囚禁在公馆内,江学廷¨¨¨”
虞昶轩不等吴作校说完,二话不说一纵缰绳,打马就往余州南岸飞奔而去,余下的侍从官以及副官慌都打马跟上,一路追了上去。
他如此急切要寻找的,是那个梳着小圆髻回头向他微微一笑的灵秀女孩。
是那个在灯下为他绣梨花的温婉恋人。
是那个双手握着定情短剑说要与他生死与共,一颦一笑都透着淡淡香寒气息的美丽女子叶平君。
她望着他纵马远去。
马车重新动起来,晃晃悠悠的,她面色憔悴苍白,呼吸愈加困难,眼瞳里的光芒都是涣散的,身子底下铺着凉凉的簟席,硬硬地硌着她枯瘦的骨头,她恍惚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冰冷的雨丝落在她惨白的面孔上,她的眼泪无声地沁入簟席的纹理中¨¨¨秋儿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她灿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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