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第16章

穿过高耸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声源越来越近，妇人放开谢思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向在忍受著炮烙之苦那般隐忍，额头上的血不再滴血，开始变得暗红。
石壁上爬满茂盛墨绿色的藤蔓，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那正是一个山洞的入口，“哇哇”的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妇人突然冲了上去，扒开藤蔓消失在黑暗中。
哭声却变得欢喜又失望，渐渐的沙哑起来。
谢思跟上去，扒开藤蔓时问道一阵腐败的味道，藤条传来阵阵阴冷，里面光线很暗，但依稀可以看见……一堆孩子。不知道是否有上百个孩童，大多是两三岁的，男童女童皆有，都是一样的蓬头垢面，脸色发青，没有一点活气的昂著头嚎啕大哭，却看见眼泪。
那些孩子皆只有方寸的布蔽体，依偎在一起似乎在取暖，外面正是豔阳高照，这里却犹如结了三尺病寒，妇人正抱著几个孩子痛哭。
有些孩子依旧是哑著嗓子昂著头的干嚎，有的孩子见到妇人回来，就朝著妇人伸出双手，边哭边说：“娘……娘……我好渴，娘……我好饿啊……呜呜……”妇人跪坐在地上双手捂著脸，眼泪从下巴低下。
“恩公，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你了！”妇人跪在地上抱著谢思的双膝，低头亲吻谢思的脚背。
须臾却一脚将妇人踢开，冷冷的开口：“他也是汝等卑劣之辈碰得的麽！”
“求上神饶命！求上神饶命！救救我苦命的孩子吧！”妇人跪在地上乞求，脸上血泪横流，眼神疼痛的看著那些孩子。“我的孩子现在很辛苦，求上神赐些食物与水给我苦命的孩子吧！”
“这是你前世的孽障。”须臾轻蔑的说，并没有帮助的打算。
谢思掏出全部的家当送给妇人，十两银子，这还是须臾前些天给的。他将银子房子妇人的手里，安慰她：“大姐，你别急，我这有些银子，前面有个小镇，你到那里给孩子买些吃的。”
不知道这些可以够这些孩子吃多久，谢思看了看那些依偎在一起因为饥渴而不停痛哭的孩子。
妇人却哭的更悲惨，推开谢思送上的银子，慢慢止住了哭泣，才慢慢说道：“恩公有所不知，我等本不是人间道，乃生来就注定饱受饥苦，遇到水便会整条河流瞬间枯竭，遇到食物便会变成屎尿，我的孩儿们自出生都没有吃过几顿饱餐，日日忍受饥饿之苦，我起初将自己的血液分给他们吃，可是我一人血液太少，每个孩儿并分不得多少，现在已经挤不出多少血液，我想将肉割下来喂孩儿，可我身上又无肉，我宁愿死，将自己的肉身分给他们吃也不愿他们受腹饥之苦，只是我死了他们就会失去依靠无人照看。求恩公救救我孩儿们！求求恩公救救我的孩儿吧！”
谢思已经不忍再闻，孩子的哭声折磨著妇人，妇人像抓住最後救命的稻草般乞求的看著谢思，谢思忙问：“大姐，那我怎样可以帮助你？”
妇人有些为难的说道：“恩公的朋友身上有仙气，若是他变出的食物，可以救我孩儿於饥难。”
须臾从始至终没有踏入洞内半步，只是站在洞口处看著谢思，谢思能看出须臾像是在强忍什麽似的，他能感觉的到须臾对这个洞府内的憎恶。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儿！”妇人五体投地，抱著谢思的脚。妇人额头上的血迹扎的眼疼，她不停的为那些哭泣的孩子的温饱乞求著，眼睛一直悲痛万分的看著那些哭泣的孩子。孩子的哭声撕扯著妇人的心肺，妇人却只能绝望的恳求这不相干的路人，抱著最後的期望。
“娘……娘……我好饿，娘，我好渴……娘……娘……”孩子们一个个的朝著妇人伸出发青枯瘦的手，嘶哑的哭号，那些孩子才只有两三岁大小，却在忍受不该属於孩童的折磨，有些孩子连话也说不清楚，最本能的依靠著妇人，期望妇人来解救他们的痛哭。
不知不觉间，谢思已经泪流满面，他走到须臾面前，抬头仰望这尊神，恳求道：“主人，你救救他们吧。”
须臾看著谢思脸上的泪，反问到：“他们今世所受之苦皆因前世贪欲过甚，干我合事？”
是啊，关他何事，他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疾苦所远离的神胄，可是如果可以，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肉身去喂养那些孩子，即使只换得他们一次的温饱。可是不行，早在许久以前，他已经是上神的奴隶，性命亦不属於自己。见死不救比亲自作恶更让谢思觉得痛苦。
“不过，我可以为你救他们。”须臾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若不是谢思心存奢侈期待须臾可以露出悲悯之心，这句话变会被阵阵哭闹声淹没。
“真的？”谢思激动的两手握住须臾的手臂，太好了！
“当然，不过……”须臾凑近谢思耳边微微勾起嘴角：“你该怎麽报答我呢？”
“我……”昨夜两人虽然睡在一处却并未发生什麽，谢思也总是带著抗拒的心理，他不喜欢这种事情，可是如果可以救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愿意，他不想因为他有更多的人受苦，即使这跟他并无关系，如果他不去帮助，就像是他为那些孩子与妇人开启另一座炼狱，把他们推入另一个深渊。“我随你处置。”谢思抿了抿唇。只要能救那些孩子就好。
无所谓的吧……之前已经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吧。
作家的话：
无耻的表示我是来改错别字的．．．．
、第二十三章
山洞中突然多出许多食物，几乎占据半个山洞，皆是先前他们在小镇上见过的，那些鸡鸭鱼肉上还热腾腾的冒著烟，蔬果散发著清香，香味充盈整个山洞，山洞也瞬间变得温暖光亮许多，妇人叩了三个响头後开始欢喜的给她的孩子们分发食物。直到最後一个孩子都分到比自己的个头还高上许多的食物才停下来。
原来看似一年都吃不完的东西分到每个人手里也不过是几顿饱餐罢了。须臾嫌弃山洞的脏乱，谢思自然不敢多留。妇人开心的笑著，却还是止不住的抹泪，她欣慰的看著那些孩子疯狂的啃食到手的食物发出满足的“刺啦刺啦”的咀嚼声，原本给自己撕下一个鸭腿，咬了一口，又把那只咬过的鸭腿还给少了那个少了一只鸭腿的孩子。坐在旁边捂著肚子咽口水，忍著饥饿却没有半点抱怨。
出了山洞，迎面的暖风吹在脸上，将脸上的泪给吹干。谢思想起了自己在人间的父母，那个将自己卖给地主的父母。曾经能捕捉到鲜有的温暖他记得清楚，因为很少。他开始羡慕起那些孩子，即使只是最微小的一个。
他无法再多在山洞里多停留一刻，那妇人斟酌著给每个孩子不偏不倚的分手中的食物，最後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愿任何一个孩子少吃一点，甚至都没有留下自己应得的那份食物。即使她只要从每个孩子那稍微索取微不足道的一点也可以果腹，但她没有，她捂著饥饿的肚子坐在他们旁边，充满怜爱的看著她的孩子们。
他宁愿像那些孩子们挨饿，也想有个这麽好的母亲。即使只做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也会得到全部的母爱。
“怎麽哭了？”须臾为他拭去泪。
谢思像被电击到般後退一步，离开须臾，太近的距离会让他觉得窒息，尤其是在刚刚应承了那种事情……在清醒的时候从未……从未说的那麽清楚。
“只是那位母亲让人觉得敬重，所以我才会忍不住的……”为了孩子们的苦楚独自一人坐在溪边绝望的哭泣，为了孩子的温饱不要命的叩头，额头破了血流的到处都是，不停的乞求他，一直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们……
“饿鬼本母性极重，会这麽做也是理所当然。”须臾这样陈述著。
“饿鬼？”谢思岔开话题，他想说，他并不觉得谁对谁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还是心存期待，希望能有人无条件的去爱他，这样说出来须臾一定会露出他那特有的，有些轻蔑意味的笑吧。
他不想被他看不起。
“恩，业低福薄，即使修炼也很难得道，寿命极长，产子众多，偏又母性极重。”风中传来须臾微冷的声音，总是那样毫无表情的俯瞰众生的模样。
几千几万年站在空源宫的云端，冷漠的看著下界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多年後也变成这样呢？毫无感情的去评论一件事，看待一个人？会不会也这麽的……无情。
无尽的寿命与不老的容颜已经变成折磨，他不想到最後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他还是谢思吗？他真的是或者的吗？
谢思紧攥住手，指甲镶进肉里，很疼……他还活著。
不！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