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雷德伯里中短篇科幻小说集》第41章


“是一个古老的世界”
“你来,你上来看看。”
我们边谈、边缓慢地爬上八十级的石阶。我们来到了一所房子,麦克登关上房里的灯,墙上和玻璃上的反光都消隐了。灯上的圆盘在上了油的轴承里轻微地转动,并发出吱吱声。警报器每十五秒钟便响起有规律的叫声。
“警报器像野兽那样的吼叫,你说是吗?”麦克经说道,“它像一只硕大、孤独的野兽,只在夜晚叫唤的野兽。它对着海底的深渊喊了大约有一百亿年了,它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深渊里的怪物也回答它‘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约翰尼,你只要在这儿住上三个月,你就会明白这儿发生的一切了。你看,“麦克登指着黑夜和雾雹继续说道:“不速之客要来拜访灯塔了。”
“鱼群来了?”
“不是,是一位客人。我以前没对你说过,因为我怕你说我在发疯。如果我没有弄错,现在是晚上,我不想多说,你就坐在这儿,自己看好了。明天,假如你愿意,你就收拾你的东西,坐上小船,把放在码头边车棚里的汽车开出来,向地中海边的一座小镇驶去,然后,你就住在那儿,但晚上绝不要点灯。我不会怪罪于你的。在这三年里,仅仅只有一次,有人和我在一起等着、瞧!”
半小时过去了,我们只是低声细语地交谈了几句。当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麦克登才对我谈起警报器的一些趣闻。
“很多年前,有一天,天色灰黯,有一个人,在寒冷彻骨的海岸边上静听海洋的倾诉,”他说道,“我们需要一种能在海面上呼唤的声音,警告往来如梭的船只。我会发这种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它将像一张空床,每晚陪伴着你。我发出的凄凉悲切的声音,将使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人们听到我的声音,他们的灵魂将要呻吟,住在远处的人将庆幸没有出门。我发出的声音和制作的仪器,人们称它为警报器,谁要听到这种声音,他会感到人间的痛苦和生命的短促。”
“我记起这段历史了,”麦克党小声说道、“我给你讲讲为什么不速之客每年都来光顾灯塔吧。我想大概是警报器把它招来的,它来了……”
“但……”我不解地说道。
“嘘”麦克登阻止我说道,“在那儿!”一个东西朝着灯塔游了过来。
我刚才说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寒气进入了灯塔,灯光在黑夜中来回地照射,警报器在浓雾中吼叫,在这漆黑的晚上,要是一个人在这儿,他既不能看得很远,也看不清楚,但是在那儿,在深海里,一个扁平无声的像陶土般灰色的东西正在黝黑的大陆周围游动。起初,在海面上掀起了涟游,接着一个海浪,和伴随海浪的浪花滚滚而米。霎时间,一脑袋,一个灰色的大脑袋伸出了海面,脑袋上还有睁得圆的大眼睛。然后,它的脖子,然后……它的躯体还没有,可是它的脖子却越伸越长。它的细长而又好看的灰脖子离开水面足有二米,它像一座娇小的珊瑚岛,又像一软体动物,或者说像一只烧螃,从海里露出它的躯体,而猛烈地拍打着海水。我估计这头怪物大约长二十米,三十米。
我不知道当时我说了些什么,我肯定我说了几句话。“伙计,你要镇定,要沉着。”麦克登对我耳语道。
“真难以想象!”我惊疑地说道。
“约翰尼,我们人才是难以想象的。一千万年前那就是那个样,从来没走过样。而我们自己,我们全都发生过变化,我们倒成了今后难以想象的了。”
这头怪物缓慢地游动着,在冰冷的海水里显得又丑又庄严。雾在它的身边时隐时现地遮掩着它。它的一只眼睛,在我们强烈的灯光下,一会儿闪烁光,一会儿反射着白光。它的宁静意味着黑夜的平静。
我紧紧地抓住扶梯的扶手,弯着身子远眺。
“是一条恐龙”“好像是一条恐龙。”
“恐龙不是都灭绝了吗?”
“没有,它们都躲在深海里,藏在海底最深的深渊,约翰尼,我说的是真话,也是实话。海底的深渊是世界最黑和最冷的地方。”
“那末,我将干些什么呢?”
“我们又能干什么呢?我们在这儿比把我们带上岸的任何船只还安然无恙。那头怪物大而凶猛,游起来飞快。“
“但它为什么游到这儿来呢?”马上我就得到了回答。
警报器狂叫了。
那头怪物即刻也作了回答。
这是一种越过浓雾和海水,经历百万年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如此的凄凉和孤独,不禁使我浑身打颤。怪物张开长满牙的血盆大口,从嘴里发出犹如警报器的叫声,但孤单、高亢和遥远。寒冷的夜晚,无涯的大海和孤独的叫声,这就是一切。
“现在你明白,”麦克登嘟吹着说道,“它为什么来到这儿了吧。”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约翰尼,那头可怜的怪物每年都上这儿来,潜人海下三十公里和离海岸一千公里的地方盘桓时光。也许这头顾影自怜的怪物已经有一百万年的历史了,你想想,它已等待了一百万年!你能等那么长的时间吗?或许它是恐龙中的幸存者了,我是这样认为的。五年前,有些人来到这儿,建起了这座灯塔,安装了警报器,它的叫声传到恐龙所在的地方,进入它的梦乡,唤起它的回忆,使它记起在这世界上还有和它一样的成千上万的同类。但现在它孤身一人,我找了立于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上,生括在它要逃避的世界上。
“警报器的叫声向远方传播,接着就消失了。它又扩开来,接着又远适了。恐龙在海底深渊的污泥里转动着子,睁开它那对匣于似的、五十厘米氏的眼睛。它缓慢过轻微地转动着身子,因为海洋的重量都压在它的身上,使动弹不得。但警报器的叫声穿过海水,在它的似炉膛的子里燃起了火焰。它缓缓地欠起了身子。它以吞食成群鳄鱼和水母为生,整个的秋天都在缓慢地往上游。当九份大雾弥漫,十月浓雾笼罩的时候,警报器仍然在叫着,十一月份的最后几天,它以每小时几米的速度,一天一天向上游去。
就这样三个月以后它终于到达了海面,它又了几天的时间才游到了灯塔旁,它就在那儿,在那儿。约尼,海里的大部分的怪物都在那儿。这儿是灯塔,恐龙像塔一样伸着脖子,像一座灯塔直立在海面上,尤其是它用和警报器类似的声音呼唤着,约翰尼,你听懂了吗?你听我的意思了吗?”警报器又发出锐利的叫声。那头怪物也应声而答。“去年,”麦克登说道,“那头怪物整夜地在周围游来去。
第二天大雾消散、太阳当空,天空呈现一片似画般扩蓝色。它绝望了,为了逃避寂静和炎热,再也没有回来。整年累月地念及这儿,它的心全在这儿呀!”
现在那头怪物离我们不到一百米,它和警报器轮召叫唤,当灯光照射在它身上的时候,它的眼睛像一团人但冷若冰霜。
“这就是生活,”麦克登说道,“人总是要等待一去不归的人,从来就是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到头来,只能一毁了之,结束终生的遗恨。
“那头怪物向灯塔靠近。警报器嚎叫着。”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麦克登说道。
他关上了警报器。万籁俱寂,我们清晰地听到了我们心脏的跳动和灯在旋转时轻微滑动时的响声。那头怪物静止不动了,它的一双像灯泡的大眼睛闪烁着。它张开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它向两旁转动脑袋,仿佛寻找在浓雾里消逝的警报声。它仰视着灯塔,内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它的眼睛里燃起了激愤的火焰。它拍打着海水,游近灯塔。它欠起身躯,愤怒而又悲拗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灯塔。
“麦克登!”我喊道,“打开警报器!”麦克登小心翼翼地去找开关。但在警报器重新发出警报之前,那头怪物已经挺着了身子。我依稀看到了它巨大的爪子。它举起皮肤上闪耀着光亮的足,向灯塔扑来,他忧郁的大眼睛,活像一口大锅,狂叫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真害怕掉进那口大锅里。灯塔摇晃着。警报器的叫声和怪物的喊声浑然一体,它抱住灯塔,用它的爪子敲打着玻璃,把玻璃打得粉碎。
麦克登抓住我的手臂。
“往回跑!”他对我喊道。
灯塔颤巍巍,晃悠悠,开始往后倾斜,警报器和怪物齐怒吼。我们摇摇晃晃地往下走,几乎是从楼梯上掉似的。我们到底层时,灯塔在我们面前裂开,我们赶紧到楼梯下面的一间石头砌的地下室里。这时,乱石纷飞,报器的叫声夏然而止,怪物趴在倒塌了的灯塔上。我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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