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德莱奥的故事》第12章


“滑翔机”比我想像的还要大,还要阴暗得多。它朝我俯冲过来,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家伙。我迅速举起枪朝着黑暗的翼状物射击。我不停地开枪,直到子弹全部打光我还在机械地扣扳机。我站着,颤栗着。
“滑翔机”在我头顶擦身而过,消失在塑料棚屋屋顶的后面。我伫立在那儿,看着手里握着的枪。
刹那间手枪弹膛的边缘长出许多细小的黄色花苞。花苞绽开露出晶体,晶体像鱼鳞一样遍布在油亮的黑色金属枪壳上。更多的花苞从枪口长出并从枪筒向下蔓延。晶体逐渐膨胀隆起盖住了扳机。
我像是见了蛇一样立刻惶恐地扔掉枪。我揪扯着头发、衣服,搓揉着皮肤。我的衣服已经在开始变化——斑马条纹外衣正在起泡。
我掏出里面的注射枪,它已经成了一捧黄色的晶体和花。我现在没指望救家人了。我把注射枪扔掉。
纳特森和孩子的照片掉在地上,它们先变成泡泡又化成烂泥。
我撕扯着衣服,塑料碎片和孢子从我的手指缝掉落。
我奔跑着,一只长筒靴的鞋跟掉了,我摔倒在地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我索性脱掉了笨重的靴子。
在我周围,卡里奥考的人都在边逃边用手撕扯着他们的衣服并搓着皮肤。我跟着他们,和他们一样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奔逃。
我把衣服都扯光了,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已经赤身裸体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除了我胳膊里的芯片。两边的塑料和木头的棚屋上都抽出了恰卡的茎和芽。
我们全奔向卡里奥考市场的联合国紧急警戒线。柳条盾把我们挡回去;警棍举起来向我们砸下来,人潮冲上去又被打退回来。一些人抱着打破的脑袋栽倒在地。我奋力挤到警戒线前。
“让我过去!”
我把胳膊从两面防暴盾牌间伸过去。“我植过芯片!我植过芯片!”
警棍在我面前举起来了。
“联合国通行证!我植过芯片!”
警棍朝我砸下来,但被什么东西挡回去了。一个白人的声音叫起来。
“见鬼,她是的!让她从那儿过来!快!”
盾牌分开了,几只手抓住我,把我拽过去了。
“拿点东西给她穿上!”
一件军队夹克披在了我的肩上。我被迅即带离士兵组成的警戒线,来到一部有红十字标记的白色吉普车上。
一个穿着印有红十字背心的白人男子让我坐在车后门的踏板上,用一个扫描仪在我前臂上扫描。注射处的伤口呈青紫色,一抽一抽地痛。
“坦德莱奥·柏。美国大使馆情报联络处。好的,坦德莱奥·柏,我不知道你在那干什么,但你必须接受净化处理。”
一个助理——我猜也是个长官——回到吉普车。
“没时间这样处理了。还有2300个平民等在外面呢。”
军医抬起脸颊:“这不符合程序……”
“程序?”军官说,“让整个该死的城市在我们周围崩溃吗?不过我敢担保,如果美国人知道我们和他们间谍中的一个掺和在一起,那些人准会他妈的发火。一个表面的冲洗就可以……”
他们把我带到一辆有生物危害标记的厢式卡车上。它停在远离其他车辆的地方。我还在因为震惊和恐惧而颤抖。我任由他们剃光我所有的头发,没说一句话。有人温和地脱掉我的军用夹克并指点我站的地方。三个男人打开在卡车一边的高压水管从头到脚地冲我。水很冷,强力的水压让我感到很疼,皮肤像火烧一样。我蜷缩转动身体想避免水柱冲到乳房和身体其他的柔软部分。在冲洗第三遍时,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儿。
“带我去净化!”我叫道,“我要去净化!我的家人在那,你不明白吗?”
那些人根本不听我说。我认为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正在冲刷的是个年轻女人的身体。没人听我说。
我被热风机吹干,得到几件宽松的工作服穿上,然后上了一辆大使馆吉普车的后座,它快速地穿过街道到达机场。
我们没有去机场大楼——如果去那里,我还可以挣脱开他们逃跑。我们穿过铁丝门,笔直前往一架尾舱门已经打开的大型俄国运输机。
一队人正沿着坡道进入机腹硕大的空舱中。他们大多是白人,许多人带着孩子,所有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大家都是难民,就……像我一样。
“我的家人还在后面,我要去接他们。”我对站在坡道前拿着安全扫描仪的人说。
“我们会找到他们的。”他边说边在官方资料库中核对我的芯片(这是我背叛家人的标志),“好了。祝好运。”
我走上金属的活动舷梯,进了飞机。一个穿着制服的俄国女人给我安排了一个中间的座位,远离任何窗户。
我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浑身打着颤,直到我听见活动舷梯收起来,引擎发动了——我明白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停止了战栗。
飞机在水泥地上滑行上了跑道。
我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希望什么东西会坏掉,飞机坠毁让我死掉。因为我想死——我毁掉了拼命想保护的东西,却留下了毫无价值的东西。
引擎的声音更响了,我们一路前进,虽然我只能看到后座和机舱巨大的灰色弧形金属板,但我很清楚我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地面的,因为我感觉到自己和肯尼亚的纽带扯断了。飞机带着我背井离乡,我的家园在下面渐渐远去。
好了,我要暂停一下,现在开始的地方最好还是让另一个声音来述说吧。
第十一章
我的名字叫肖恩。这是个爱尔兰名字。你可能看出来了,我不是爱尔兰人,我身体里没一点爱尔兰血统,就因为我妈妈喜欢这个名字——三十年前,爱尔兰的东西是很流行的。我可能没法客观地讲述坦德莱奥的故事,对此我很抱歉。
我的天赋是数字。也就是说,我是个难得的会计。我干得很不错,就是不怎么特别地喜欢这行。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公司只给我一些零碎工作干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在克奈尔街上的非洲·加勒比海·世界饭店。它被称为“我的国度”——菜单每星期都换,用餐环境很棒,音乐好听极了。
去那儿工作的第一天我穿了西装,怀顿——饭店的老板把我取笑了个够,所以我再也不在他们面前打扮了。
平时我就坐在一张桌子边,一边翻看他的增值税账目一边跟着鼓点和贝斯的节奏摇头晃脑。
怀顿总想在账本上耍些新花样,我就负责查看这些小花招哪些可行哪些会捅娄子。然后他在我的咖啡里兑点从牙买加进口的利口酒①打发一个下午——如果我要自己付账似乎是对他的侮辱。
①利口酒:一种味道强烈的酒精饮料,通常在饭后少量饮用。】
一天怀顿对我说:“你应该来看看我们晚上的表演。很棒的音乐。不是这种砰砰砰的。也不是那些该死的DJ放的那种。真正的音乐。现场音乐。”
然而我的伙伴都喜欢那种该死的DJ放的音乐和砰砰砰的音乐,所以我(奇qIsuu。cOm書)就一个人去了“我的国度”。
门口排了队,但门童点头让我进去了。
我在吧台前的一个椅子上坐下点了一杯特别咖啡——这里最受欢迎的咖啡。
演出已经开始了,舞台正在升起来。那支乐队很擅长让一个地方的气氛活跃起来。舞蹈结束后,首席吉它手向舞台后面做了个手势。一个女孩站到麦克风前。我认出了那个女孩——下午她总在这里做女招待。她是个瘦小安静的姑娘,是不引人注目的那种,但她那头尖刺样的短发除外——好像它们是剃光了头后刚长出来的。
她站在麦克风前腼腆地微笑着,然后开始唱起来。我很好奇自己怎么从没注意过她。这是首抒缓、沉静的歌。我听不懂歌词,我也不需要懂,她的声音说明了一切:错过、伤害和失去的爱。低音和旋律带出了每个音节里的深沉和伤感。她赤着脚,那样子瘦弱得似乎朝她吹口气她就会断成两半,但她歌声中有种石头般坚强锐利的力量在说:我曾经历过我所唱的。时间停滞了,她抓住最后一个音符然后轻轻吐出。
“我的王国”沉寂了片刻,然后像炸了锅似的掌声雷动。
女孩羞涩地行了个屈膝礼,在欢呼和口哨声中下了台。两分钟后她又回来工作,清洗玻璃杯。我不能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五分钟里你就能轻易地陷入了爱河。
当她过来收拾我的杯子时,我所能说的就是:“你……你真棒。”
“谢谢你。”
就是这样。我遇见了坦,朝她说了三个字,然后爱上她。
我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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