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低语》第17章


“你误会了,我想问的是四年前的一句闲话。确切地说,是2005年12月15日早晨七点半左右,林杰开车出警局的时候和你打过一声招唿……”
“噢拜托,我怎么还可能想得起来这种事情,四年前啊。”
“他问你是否又赌赢了,你答赢了半包中华烟钱,你还记得这个对话吗?”
“哈,哈哈,还真记得。那晚前半夜我赢了一箱烟钱,到早上就只剩了半包,印象深刻啊。回想起来,那天早上,他是开车去查江文生了吧。案子破的很漂亮,可惜了。但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谢谢啊。”我也不管黄隽信不信就挂了电话,反正他再狐疑,也猜不到正点上。
从七点三十二分这个点开始,我将照着“我的回忆”中所述,一路追索下去。
车驶上高架,这一次上匝道没有封闭。回忆录上有许多环节验证起来都比黄隽麻烦得多,比如说闯上封闭的上匝道和交警点头示意这段。我打算跳跃式地把容易证实的环节先验过了,确定大范围后,如果需要再进行回溯。
高架上迎面的电子路况途图上一片拥堵的黄色,我到达沪杭高架莘庄收费口花费的时间将比四年前的林杰多得多。通常我被堵着的时候总是很烦燥,不过此时我却心怀沉静,享受着与脑太岁再次交锋的时刻缓缓地,一点一点的接近。
我摇下车窗,冷空气在昨夜最后肆虐了一把后已经离去,气温正在回升,风一股一股地吹进来,和着阳光,挺舒服。这就是我身为我的感受啊,我可不想被某种异类取代我自己。哪怕只有一分钟。
或许,我应该再回想一遍自己的过去,如果我和林杰一样失败了,会不会也被编织出一段记忆,取代自己的过去呢?我所珍视的所有人,也许在记忆修改之后全都没有了任何价值。那种自以为清楚明白,其实却浑浑噩噩的日子,和死亡一样可怕。林杰还是幸运的,他被修改的记忆,只是和脑太岁有关的部分,如果他变得不认识林菲菲了,该有多可怕。大概这就是他再不愿回特事处的原因吧。
车流缓慢,我被裹挟其中,神游别处。许多念头思绪纷至沓来,某些模煳的画面时而闪回,恍惚间又把我拉回昨夜的谈话中。
谈话开始于一个意外。我的人生中总是充满意外。
那时我坐在一家营业至凌晨二点的咖啡馆包房里,门被推开时,进来的人让我大吃一惊。
“为什么会是你?”我问。
“就是我。”梁应物回答。
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不欢迎我坐下来吗,关于太岁,我有许多可以告诉你。”
于是我就只能坐在那儿,一边揣测着他的来意,一边听他说。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猜到的,有些是我不知道。
X机构对于太岁的研究,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尽管中国历代对太岁有着许多的传说,有“不可太岁头上动土”、有“日割一肉永食不尽”,但最初期,研究的方向依然偏向传统。也就是认为它是一种特殊的真菌类,由此出发,研究其对人体的药用价值。
在一些案例里,食用太岁对人体有着明显的近乎神奇的正面作用,但在另一些案例中,则没有任何效果,甚至对人体有害。进一步的研究中,发现收集到的太岁彼此之间有着相当程度的差异,再研究下去,则开始动摇原本对太岁的基本认知。越来越多的证据不支持其真菌分类,但到底该怎样归属,乃至其是如何蕴育生长繁殖的,在2005年上海病毒危机之前,X机构内的生物学者间都有过许多次争论。
2005年11月14日,上海莘景苑小区爆发范氏症被市政府紧急隔离。这种原本只有少数动物感染过的绝症病毒神秘变异,在该小区迅速传播。患者体内内脏细胞活跃度疯狂攀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爆发式恐怖生长,膨胀膨胀再膨胀,最终挤破患者的胸腹腔。有人怀疑这是一次投毒式病毒攻击,但没有人想到,这次攻击的实质是一次大规模的催生太岁行动。
在事件平息后的内部秘密研究中,已经确认了,所谓太岁,是内脏生物意识觉醒的产物。
很多年以来,人类对生物的认识都受到各种偏见的影响。比如我们是碳基生物就惯于认为所有的生命应该都和我们一样是碳基的;比如独立的生物个体应该就和我们日常所见一样,是一只猫、一条狗或一个人。而太岁正是对后一种观念的颠覆,就如对基因来说人只是其载体一样,对心肝脾胃大脑这些人体器官来说,人也只不过是其载体,在某种特定条件下,这些器官会被刺激而向独立生命体进化,试图从载体里出来。范氏病毒就是一把产生“特定条件”的钥匙,激活了内脏的某条基因链,让其从载体里高度富集能量,从而产生质的变化。这是一种不稳定的,具有多种可能性的变化,只有极少数的内脏能真正进化成独立生命体——太岁,而进化成太岁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拥有智慧。
迄今为止,唯一被发现的拥有智慧的太岁就是脑太岁。它是上世纪上半叶日军侵华时,七三一部队进行的细菌实验的产物,一名实验者的大脑成功进化成了太岁,并保有了高度的智慧。这个进行过太岁病毒实验的地下实验室在今天哈尔滨附近一个名叫石人城的小镇,确切地说,石人城前沟村。一个村民挖地窑时挖通了废弃数十年的地下实验室,感染病毒后死于范氏症。
一名医生在调查病毒源时发现了废弃实验室,带走了脑太岁。无法证实脑太岁是否在第一时间就附体控制了这位名叫赵自强的国际医疗组织成员,但最终赵自强成了脑太岁的代名词,并开发出能在人群中传播的病毒变体,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中毒,从而诞生出大量同类,让它不那么孤独。这就是莘景苑范氏病毒袭击的真相。
那次事件之后,X机构对于太岁的研究评级向上跳了好几档,研究力度也加大了数倍。不用提那个能独立思考能控制人类的脑太岁,就一般由心脏或脾胃进化而成的太岁而言,也足以让生物学家疯狂。明确了太岁的成因对于太岁研究是个极大的突破,进一步的研究证明,内脏向太岁进化的过程中,要汲取大量的能量,这些能量刺激内脏细胞以惊人的速度代谢,最终令细胞发生神秘变异。一旦内脏成功太岁化,它们就会停止向外界汲取能量,并且是永远停止。想象一下,一个不吃不喝却能永远活下去的人,你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太岁就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永动机,体内就像是有个生物核反应堆,如果能破解其中的奥秘,人类将会进化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阶段。遗憾的是,尽管X机构的生物学家已经是这个领域走在最前沿的少数精英,但其水准依然离解开谜团很远很远。
然而,早在数千年前,中国的古人,却从另一个角度接触到了其中的秘密。
现代人看中国古人的养生法,认为是唿吸法加上观想。唿吸法可以让身体放松,而观想则是用心理暗示来加强唿吸法的放松效果。这是当代科学对内家养生术的解释,但是实际上真的这么简单吗?
很多人不这么看,这些人包括我,包括梁应物,包括许多盲目狂热的东方文化爱好者,更包括X机构的许多学者,及世界范围内物理生化领域最顶尖的科学家。
古人——以古代东方人为代表、涵盖古希腊、古印度等诸多人类文明发祥之地的人们,他们的世界观和受当代科学影响的现代人世界观截然不同。他们相信天人合一,相信这世界的万事万物之间都是有着神秘联系的,牵一发动全身。举个最通俗的例子——天上的星辰能影响人的命运。这也可以说是蝴蝶效应的超级加强版。
而现代科学这两百年来的发展,则是细分化,分类越来越细,学科与学科之间的界别越来越森严,如亚历士多德、达芬奇这样的通才越来越不可能出现。
也就是说,现代人看世界的眼光,和古人看世界的眼光,角度是截然相反的,站在我们的立场,当然会觉得古人愚昧。
但是,现代科学将世界微观微观再微观化之后,到了近二十年,情形忽然变得不一样了。物质世界研究到某一层面,忽然出现了许多“灵异”现象,比如量子纠缠。这个世界的互联性复杂性被重估,许多新的理论被提出,各学科又有融合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考察古人的世界观时,就会发现,其许多理念,竟然和当下最前沿的理论暗暗相合。
中国的内家养生术,基于一些假设性的理论:人体是个小世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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