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传奇》第38章


只听“砰”地一声,田之水吓得不禁抖了一下,那声音震得竹林簌簌乱晃,几片竹叶像绿色的羽毛,飘浮着,飞呀飞的,打了几个弯,掉到了地下。
紧接着,又是“砰”“砰”地两声过后,就没有声音了。
田之水担忧地问女孩:“寨了里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故意不明白:“我在看牛,跟你一起来的,我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竹林,眼前的景象让田之水睁大了眼睛。
路的前面,一边一排姑娘整整齐齐地站着。个个生得眉清目秀,皮肤光滑,一点也不象打柴放牛的村姑,倒象织布绣花的巧女子,小的十二、三岁,大的二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身姿。(奇*书*网^。^整*理*提*供)穿的是红绿黄相间的衣裙,戴的是亮闪闪的银饰,一个个含情脉脉,含羞带笑,一人手里捧着一碗酒,在欢迎他这位客人。队伍的前面有一个男人,他们的手里,是还冒着硝烟的土枪。显然,刚才那三声枪响,应该是他的杰作了。路中间是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摆着一个酒缸,还有五个海碗。
见到田之水,那些女孩唱了起来:
一杯酒来清又清,
我把米酒敬亲人。
亲人若是嫌弃我,
打个转身莫进门。
唱罢,前面第一个姑娘走出队伍,把一碗酒双手捧到田之水的嘴边,请他喝下去。
田之水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仪式,但知道若遇上用这种仪式来欢迎他,表明人家把他当贵客待了,心里十分感动,不过看这阵势,尽管十来位姑娘敬的酒不一定都要喝,但从不沾酒的他,还是有些害怕,这样他的心就有些慌了。酒可不比水,可以敞开肚皮喝,一泡尿放了就是,这酒虽然也可以变成尿,但经过五脏六腑,就变成刮骨的钢刀,不把他折腾死才怪,何况今天只他一个人,如何应付这场面?想到这里,他的腿有点发软,手有点发抖,知道好客的主人若真较起劲来,他很快就会倒在这地上,让人笑话。这下子,他只好尴尬求情:“各位乡亲,各位姐妹,今天来到宝地,是来听大家唱山歌的,这酒嘛,请原谅我实在喝不下肚。”
小女孩扯了扯田之水的衣角,说:“你看咯,不像男人了吧。是酒,又不是毒药。”
田之水苦着脸,说:“可我……这酒……”
捧杯子那姑娘看了她的同伴们一眼,同伴们就一起又唱了起来:
腊月炎热直流汗;
六月寒冷打哆嗦。
世上男人不喝酒,
山脚岩石滚上坡。
姑娘再次把酒杯递到田之水的嘴边。所有的人都笑盈盈地看着他。姑娘的笑,柔情妩媚,男人的笑,豪放坦荡,但此时夹杂着一丝挑衅,他知道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乡下人好客,也好面子,他若不从,不是伸手打了笑脸人?何况这喜庆热闹的阵势,是寨上千百年来的传统,是人家友好的一种方式。惹急了姑娘们,她们会一窝蜂地跑上来,一个抓手,一个按肩,一个扶嘴巴,硬生生地把酒灌进肚子去!于是,他对姑娘说:“就喝一碗,表示表示如何?”姑娘细细的眼睛雾朦朦地看着他,脸颊红润,面带微笑,不说话。他以为人家同意了,就接过碗,咬了咬牙,颈根一仰,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姑娘们兴奋起来,发出一声“好”。
那碗酒闻着,清香扑鼻,入口甘冽清醇,及至到达喉咙,田之水才知道它的厉害,像火一样烧灼着,又热又辣,一直烧到他的胃里。
他以为喝了这一碗酒就没事了,没想到,姑娘们又唱了起来:
二杯酒来亮又亮,
我把贵客记心上。
贵客嫌酒淡如水,
要进寨门没商量。
田之水望望姑娘们,望望所有的人群,有些无助,像这样唱下去,喝下去,岂不是要醉死在这里?
正在他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站在姑娘们后面的一个持枪的后生走了出来,接过酒,像喝凉水一样,全部倒进了口里。
他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巴,对姑娘们说:“我看他那样子像是个教书先生,怕真的是喝不得酒的,这次,就让了他吧,我代他喝了,要得要不得?”
姑娘说:“舒管事发话了,那还有什么要不得的呢?”
于是,那个叫做舒管事的后生就把土枪放在桌子上,双手抱起酒缸,对到嘴巴上,咕噜咕噜,不停气地全部喝完了。
姑娘们和后生们都一起叫起好来。
田之水走上前,对那后生说:“真不好意思,喝酒,我实在是不行,谢谢你了。”
那后生把放在桌子上的土枪背到背上,说:“我是灵鸦寨的管事,姓舒,你就叫我舒要根吧。走,我们一起见寨老去。”
那小方桌早被后生们搬到了一边,田之水就和舒要根一起,朝寨老家走去。

湘西多山,你随便站在哪个山头,向远处望,是望不到尽头的,峰峦林立,绿野茫茫,一层层,一片片深绿色的剪影象波浪一样起伏着,荡漾开去,无边无际,与天相接,一辈子呆在大山里的人,以为地球上除了这层层叠叠的山,再没有了别的。
灵鸦寨座落在山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根据地势的需要,分上、中、下寨,清一色的吊脚楼。
寨老的家在寨子的最中央,是一幢高达四层的吊脚楼,在这个寨子里独一无二。吊脚楼的前面,并不像其他的人家一样,一点空地都没有,这里恰恰相反,有很大一块坪地,这块坪地跟这栋楼房一样,是整个寨子的中心。
到了坪地上,舒要根对着楼上喊叫:“寨老,寨老,我们寨子来贵客了。”
不一会,三楼走出了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那男人身板硬朗,结实的肌肉遮不住突起的骨骼,整个人看起来如铜筋铁骨,好象不是肉做的。他身穿蓝色的对襟上衣,头上包着厚厚的灰色头帕,手里,擎着一根长约三尺的烟杆。他居高临下地往他们看了一眼,就立即停止了吸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纹。
他快活地说:“清早听到喜鹊闹,叽叽喳喳叫不停,对门坡上打一望,寒门小寨来贵人。”
寨老随口说出来的话,就是一支很好听的山歌。田之水心想,看来,来这里是找对地方了。他客气地说道:“寨老好客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之水和舒要根上了楼,到屋厅坐好。寨老坐首席,田之水坐贵宾席,舒要根则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他们两人介绍说:“这是烘江师范学校的先生,田之水老师。这是我们灵鸦寨尊贵的寨老。”
寨老笑眯眯地说:“失敬失敬。”
田之水谦逊地说:“不敢不敢。”
很快,就有一个妇人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盘进来,木盘里,摆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甜酒,甜酒里,浮着一只黄白相间的荷包蛋。每碗甜酒的上面,只放着一支筷子。她把木盘放在桌子上,双手端着一碗甜酒,先递给田之水,说:“甜酒不甜,客人莫见怪。”
田之水皱了下眉,这一支筷子怎么吃?是不是他们欢迎客人的另一种仪式呵?舒要根早把田之水的困惑看在眼里,赶忙解释:“田老师莫见怪,吃甜酒只用一支筷子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先填填肚子,等下再吃饭。”
田之水这才不好意思接过甜酒,说:“大姐这么爱好,谢谢大姐了。”
说着,田之水把甜酒递给寨老。寨老也站了起来,说:“这第一碗,应该是给客人的,你快吃了。”
田之水只好坐了下来。
那妇人把第二碗甜酒递给寨老。寨老端坐着,纹丝不动。
妇人把第三碗甜酒送到了舒要根的手上。舒要根接过来后,也依然没有坐,就那么站着,用那一支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甜酒,田之水站起来,打开他的一只蓝布包,从包里取出三匹苏州丝绸,三床杭州蚕丝被,递给寨老,说:“我这次来,是想到贵寨打住一段时间,收集一些山歌资料,还请寨老费心。”
寨老也站了起来,说:“你看你,来便来了,还买来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至于收集山歌嘛,小事小事,要不是这个小事,我拿八抬大轿去抬你都抬不来。只是,小寨山高水恶,家贫人愚,如有怠慢处,还请田老师多多担待。”
舒要根对着门外拍了两下手掌,就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把那些礼物收了起来,退出门去了。
田之水连忙说道:“寨老如此客气,叫之水诚惶诚恐了。”
寨老说:“哪里哪里。这样你看好不好?我看你和要根两个年纪相仿,也有话讲,主要是,我们寨子里,能陪得起你这个文化人的,也只有要根了,他家也宽敞,又干净,你就住到要根家里。至于吃喝用度,你一概不用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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