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多情弦》第2章


尘晓弦只觉眼前一花,那只包袱里竟堆满了世上极为罕见的宝物:辟水珠、合欢贝、龙须草……还有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尘晓弦忍不住指着那些宝物,吃吃道:“这些东西难道是你偷……”他才张口结舌地说出几个字,不防却被对方一阵抢白:“我怎么了?大哥哥你撞了人,还不道歉?哼,把人家的东西撞得满地都是!” 
尘晓弦一时气结,捂住被她撞得发疼的下颌,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先撞我的!”小姑娘也不甘示弱,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撇了撇嘴:“我说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就是就是!” 
“怎么是……”尘晓弦本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却忽地顿住,恍然大悟般瞪住她:“哦,我明白了,你这个小女贼是想借机岔开话题是吧?”眼见对方耍赖,更是深信不疑了,一手指着地上的珠宝,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我最恨人偷东西了,快说,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我……”那小姑娘看着尘晓弦,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两串泪珠流了出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家里的,我没有偷……”她抽抽噎噎地说话,模样着实可怜,尘晓弦的心忍不住软了软,道:“只要你肯把东西还回去,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嗯?”他越说越温柔,冷不防那小姑娘哭得更是大声:“你……你欺负人!” 
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尘晓弦束手无策,忽听舱内一个温柔的语声道:“小妹妹,受了什么委屈?来,到姐姐这里来。”那语声极轻柔和缓,仿若一阵微风吹来,小姑娘不知不觉地止住了哭,乖乖走了进去。临进舱时,仍是忍不住回头用含着泪水的眸子瞪了尘晓弦一眼。 
舱内散了一地的书,一只书箧靠壁立着。书卷中间,一名青衣如莲的女子拥书倚几而坐,几上立着一盏雀鸟灯,昏黄的火焰照着女子如丝的秀发,她双睫亦极长、极浓,衬得眼眸宛若两汪幽深的潭水。眼下的部分,却用黑纱遮了,令人看不清她的脸。看到尘晓弦和那小丫头进了舱,她将目光自书上抬起,停在红衣小姑娘身上,向她招了招手:“小妹妹,来,坐到姐姐身边来。”她神态安详,浑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那小姑娘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她看着小姑娘,语带微笑:“哟,怎么哭成小花猫了?”她取出袖底丝巾,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 
她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其实,她自己也比那小姑娘大不了两三岁吧。尘晓弦在旁看着,忍不住微笑,正巧书锦抬眼望他,他便也顺势走了过来,在她几旁盘膝坐下。他只觉这女子气度高华,低头往她手边的书册扫了一眼,见是《周易?系辞上传》,那几个大篆勉强认得,可书中讲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红衣小姑娘也跟着凑过头来瞧了瞧,惊喜道:“书姐姐原来也看这个!”接着小声背诵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她声音稚嫩,句子却极熟稔。书锦瞧着她,忍不住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背得出这个。”小姑娘道:“这是我姐姐教的,姐姐说,世人都只知周易是本卦书,可以用之占未来、卜生死。可这书中暗含机理,若有聪明人能将之用于行法布阵、造设机关,那也厉害得很。” 
书锦有些惊讶地微“哦”了一声,再将她打量了一番,道:“你姐姐……”“我姐姐……”一谈及姐姐,小姑娘水汪汪的眼中便泛起一层雾气,声音一低:“这本书是我七岁时她教我背的,后来她出了门,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将船窗完全支起,双臂伏在窗沿上,望着窗外夜色中涌动的江水,眼神迷蒙。一股江风自水面上拂过,透过船窗吹入舱中,将地板上散乱的书页卷得飞舞,尘晓弦连忙俯下身将书合好。 
书锦含笑道:“多谢!”才说了两个字,忽然捧住胸口,重重咳嗽起来。小姑娘赶紧将木窗拉起,道:“姐姐是吹了风,让肺部着了凉,才咳嗽得这么厉害吧?”书锦淡淡道:“有人身上酒气熏人,若再不吹一下,只怕连鼻子都要得病了。” 
小姑娘狠狠瞪了尘晓弦两眼,尘晓弦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拉起胸前的衣襟左右嗅嗅,咕哝道:“哪有吗?只不过……”他本想说方才等船的时候只不过喝了一坛花雕,瞧见两个女孩子都用手指头捏着鼻子望着他,只得异常郁闷地起身走到船尾大声道:“我现下出来了,你们就不用开窗子了吧?”哪知他才走到船尾,却又“嗖”的一声像只中箭的兔子般蹿回舱内,急道:“有只船……有只船来了!” 
“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书锦随手翻开一本《事物绀珠》,仔细地读了起来。这书原不易买到,好容易在涪陵郡的集墨斋高价求得一本。 
舱外江风更疾,将烛火吹得将灭未灭。书锦无奈地放下书,只见尘晓弦一手拽着刚刚收起的锦缎包袱,清秀的面孔扭成一团,一副气结的模样:“你敢说,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偷来的?”小姑娘毫不示弱地冲着他说:“这本来就是本姑娘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是偷的,尘、晓、弦?”她本来一直叫他“哥哥”,这会儿正在气儿头上,便将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咬了出来。 
“难道那条船上的人不是来追你的?”尘晓弦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舱外,已快要给气成结巴了。小姑娘偷眼瞄了瞄那只大船,此时大船逼得近了,看起来越发的大,船舷几乎高出他们的这只木兰舟两丈,仿佛可以轻易把小船碾碎。船头立着三个绿袍老人,三双眼睛向这边看了看,强烈的压迫感令尘晓弦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想也不想地冲上船头,将包袱一扬:“小姑娘取了诸位前辈的东西,请诸位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手中包袱还未抛出,陡觉手腕闪电般一麻,被软鞭狠狠抽了一记,当即“哎哟”一声,手指松开,包袱掉了下来。小姑娘拖着鞭子,从他背后疾冲上来,伸手要抢那只包袱,但见船头正中的老者五指张了张,那只包袱便如被无形的大手托住一般,“嗖”的一声落在大船船头。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包袱飞走,心痛不已,真恨不得在尘晓弦身上再抽几鞭,却听船头老者开口道:“跟我们回去!”他声音低沉,话语简短,若非不是多话之人,便是惯于发号施令。小姑娘跺了跺足,顶嘴道:“凭什么要跟你们回去!”那老者微哼了一声,也不多言,倒是他左侧的那名绿袍老人开口道:“小丫头,你一个人在江湖上乱跑,你祖奶奶很是担心,江湖不比家里,险恶得很。”右侧绿袍老人亦接口道:“你难道忘了姐姐是怎样失踪的么?” 
那小姑娘大声道:“大叔、二叔、三叔,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姐姐,找不到她我决不回去!”正中那名绿袍老者哼了一声,道:“胡闹!”左侧绿袍老者道:“丫头,你姐姐已失踪两年了,家里派出无数人寻找,将中原都踏遍了,她还是杳无音信,你一个人又如何找得到?”右侧绿袍老者道:“难不成一辈子找不到你姐姐,你就一辈子不回家?” 
小姑娘大声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我自然回去。”中间那名绿袍老者还只是面色一沉,两侧的老者白须已然竖起,同声道:“又来骗我们三个老人家了不是?这次放你走,只怕连你的人影都找不着了!”小姑娘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大叔二叔三叔,有本事你们就把这船沉了,我自然跟你们回去。”她话音未落,就听中间的老者冷冷道:“沉船!” 
三、牵星板 
这时风起云涌,月暗无光,天地间顿时黑下来。就连那艘大船高桅上悬着的十数盏红灯也在扫江而来的风中飞转,明灭不定。一声惊雷犹如在耳际响起,尘晓弦脚下的船板晃了几晃,奇……書∧網一条裂纹沿着左侧船舷伸展开来。 
“是二叔的雷行掌啦,笨蛋!”小姑娘冲过去在他耳边大声道,“你要是怕的话就赶紧躲进去,我们家三个叔叔可都不是好惹的!你记住了,中间那个顶厉害的,是我大叔靳披风,站在他左右两边的,是二叔靳行雷和三叔靳蹈火,他们三个再加上我四姑,是我们家中最厉害的‘风火雷神’。”说话时,又一声轰雷击上了右侧船舷,竟将小船打得猛向左一倾,几乎便要翻转过来。小姑娘一个不防,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栽倒,两条有力的手臂圈绕上来,将她紧紧环抱住。刹那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不禁有些感动,仰起脸看抱他的人:“弦哥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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