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绝》第15章


江心月抱紧了若儿,只觉得耳边风声作响,仍在她耳边柔声微笑道:“不要怕,到了那里,你杀过的人都记在阿娘身上……他们不会来找你的……” 
牧野歌身形如同灰色的大鹞一般落下,探手伸出,他一手扯了江心月腰间衣带,一手攀着石崖的缝隙,瞅见白衣女孩无辜而清澈的眼神,心痛不已,怒喝道:“你连女儿也带走?” 
江心月惨然一笑:“她身上还带着那样的剑法,留在世上也是多造杀孽。” 
牧野歌心头一震,适才那白衣女孩挥手间杀人,快如鬼魅,即使没有九宫琅缳铃,稍有“冒犯”,也是性命不保。但他也顾不得想这么多,只道:“上去再说!” 
江心月微笑着摇摇头:“我自己种下的祸害,我自己来承担吧……你师父只好烦你照顾了……”她一句话话音未落,便劈手一掌打来,牧野歌刚侧身躲过,她便借了这一掌的力道扯断衣带坠下。 
牧野歌只看见若儿清亮无辜的眼睛闪闪动人,伸了两只小手便要来抓自己,他心中一痛,回首瞥见慕容涓涓探在崖顶,喝道:“还不动手?!”便飞身跃下。 
他使了千斤坠的功夫,终于快了一点,在半山崖上探手出去,江心月心求一死,反而一掌拍出,牧野歌气凝胸口硬接了一掌,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呛出来。 
他终于抢过若儿,一把狠狠抱在怀中,此刻慕容涓涓飘下崖顶,再一条白绫挥出,便在牧野歌腰间缠了几圈, 
这一掌一抢一接一挥瞬息而过,牧野歌再反手勾去,慕容涓涓的白绫却到了尽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眼睁睁看见那青衣花发的女子落入江中,牧野歌恨恨喊了一声,一掌打在石崖上,只震的石片泥灰簌簌而下。 
他蓦然间觉得胸口冷冷地刺痛了起来,一惊之下,突然想起若儿之前手上的动作。他怔怔低头,瞅着怀里那天真无邪的白衣女孩。 
她的手上一直握着青丝剑不放。 
而青丝剑的剑身,已经全部没入了自己的胸膛,剑尖直直从背后透出。 
他回想起那时候若儿的手伸在胸前来抓他,他眼见江心月抱女投江,心痛之极,却忽略了那一点微朦的玄光,把她狠狠抱入怀中的时候,她手中的青丝剑便穿过了自己的心窝。 
真是好快的一把剑啊,贯胸穿出的一瞬间,他居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牧野歌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回手一拍,那白衣女孩借了这一掌之力,轻飘飘的飞上崖顶,青丝剑从牧野歌胸窝里扯出去的时候,淋漓的热血从前后两个伤口喷溅出来,慕容涓涓身子挂在半空,看到此处,不仅惊呼起来。 
那白衣女孩本来身负绝世剑术,此时却怔怔的望着那飞溅的血泉,竟没有躲过去,雪白的衣衫上便终于沾了点点血花,恍若雪中点点红梅。 
她在空中轻盈折身,跌坐在崖顶,青丝剑叮的一声,离了手跌落地上,她呆呆的低头,用手使劲地擦,那些血迹却越抹越花,越来越花,惊心动魄。 
她终于用一双血淋淋的小手蒙着脸尖叫了起来,先前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刺入血肉的感觉忆上心头,她一边尖叫,一边大哭,折转身,向远处飞奔而去,踉踉跄跄,越跑越快,终于化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影,飘忽远去。 
虽然还是快绝无论,但她的身影却是可以捕捉到的,无想无念之剑,终于被破了。 
眼前的天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沧澜江还在耳边哗哗作响,身子摇摇晃晃,仿若三年前的江上木船,悠悠地摇啊摇啊。 
牧野歌懒洋洋的躺在船底,那一袭素衫摇曳着蹲在他身边。 
这一次,她终于笑着说,好吧,我答应你,我不回去了,咱们今晚就走吧。 
牧野歌嘿嘿笑了一声,他突然觉得幸福来的如此之快,却有些怅然了起来。 
咱们去哪儿? 
那清丽的面容终于清晰了起来,仿若轻烟凝成了皎白的面庞。吐气若兰,仿若耳边。 
你爱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都嫁给你了,自然永远跟着你。 
牧野歌把头枕在胳膊上,眼中的笑意微朦而迷离。 
真好啊,阿瑶,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远处似有哭声传来,朦朦胧胧听不清楚。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终究没有做完呢? 
还是做完了再走吧,三年了,我不怕再多等一刻了…… 
慕容涓涓一手拉着缠在崖顶的白绫,一手拉着缠在牧野歌腰间的白绫,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却已经哭出声来,牧野歌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仰面挂在白绫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血大滴大滴落入江中,慕容涓涓不知道他已经流了多少血,只觉得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 
她哭骂道:“牧野歌,你混蛋,你要是死了,我便……” 
牧野歌却微微睁了眼睛,勉强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便怎样?” 
慕容涓涓终于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死不了。” 
牧野歌也笑了笑,但他清楚这一剑伤了什么地方。 
他却说:“是啊,我福大命大,一定死不了。” 
他又问道:“那白衣女孩呢?” 
慕容涓涓气道:“她捅了你一剑,尖叫一声就跑啦,你都要死了,还惦记着她?” 
牧野歌默然。慕容涓涓挂在半空,侧身踩在石壁上,双手都动不了,只能怔怔看着他,她又哭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牧野歌安慰她道:“没关系,可能我师父很快就会找来了。会有人来拉你上去的。” 
慕容涓涓听到此处蓦然一惊,牧野歌却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自嘲和凄凉,他勉力指了指腰间的白绫说:“我可能上不去了……刚才我推她上去力道大了点,你的白绫被银针穿过,马上就要断啦。” 
慕容涓涓还想挥出一条白绫,却发现袖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哭道:“我真是没用,我真是没用,一点本事都没有,牧野歌,是我害了你。” 
牧野歌只好笑着继续安慰她:“没事的,不要怕。” 
嗤的一声,白绫果然开始裂开,慕容涓涓心急如火,却又不敢乱动,她双颊绯红,只道:“我害了你,牧野歌,要是你落下去了,我,我也陪你下去。” 
牧野歌原本失血过多,头晕眼花,见到她这般脸红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荡。 
恍惚间他似乎又身在那悠悠飘过水面的小木船上,他知道时候大约快要到了,使劲咬了咬舌尖,一痛之下,终于凝了点最后的精神。 
他拼着全身力气笑着说道:“不要怕,怕什么……听我说,我师父当年受了这么重的伤,落入水中,还不是活过来了……不要怕……” 
他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脑中混混沉沉,斜眼瞥见白绫已经裂开一半,缓口气,又强笑道:“你听我说……好好回秋叶山去吧,我如果没死,今后一定会上秋叶山找……” 
话还没说完,白绫终于完全裂开,牧野歌的身子一晃,便坠入江中,慕容涓涓痛得话都说不出来,泪眼朦胧中之见到江面上一团血花灿然绽开。 
沧澜江浩浩荡荡,可那一团洇开的血迹翻腾不止,怎样都冲不淡。 
慕容涓涓终于被救了上来,来的人有杨寒衣,有净空师姐,还有鸿明师叔。 
一切都过去了,沿着滔滔沧澜江,一边走,什么都解释清楚了,她便对这江水大哭起来。 
“牧野歌!我要在秋叶山等你一辈子!” 
“牧野歌!你答应过我,你只要没死就来秋叶山!” 
“牧野歌!我时时刻刻都记着你的话!你不许反悔耍赖!” 
她又回身抱着净空师姐抽噎道:“你不是说小说唱本上都是那样写的吗……为什么结局是这样的……为什么结局是这样的?” 
净空搂着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那男子怅立岸边,良久方道:“慕容姑娘,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一刻我徒儿的一片心意么?” 
慕容涓涓哽咽道:“他说过他不会死,他就一定不会死。” 
杨寒衣却叹气道:“人总是会在某一时刻做傻事,当年要不是我执意要看那至高无上的剑法,又怎会有这十年的腥风血雨?他如果不这么说,慕容姑娘,你接下来会怎样做?” 
慕容涓涓隐隐约约明白了,她却哽咽道:“我不信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福大命大,一定逢凶化吉。” 
杨寒衣沉吟半晌,方展颜笑道:“是啊,我徒儿从来福大命大,他一定没有死。阿瑶姑娘也没有死,你就回秋叶山好好等着吧,有一天,我徒儿一定会领着阿瑶姑娘,上秋叶山来看你。” 
慕容涓涓听了那男子的话,用袖子擦擦眼睛,终于笑了笑,却尤自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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