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第24章


下床,套上棉质家居服。下楼果然看到常先生还坐在客厅,贺吟川正缠着他问东问西。俞扬先到厨房对厨师说晚些再准备自己的晚饭,然后去沙发坐下。他无甚表情地盯着电视,常周拘谨不已,他盼望见到他,却根本不知要说什么。
常周不由自主地去分辨他脸上的情绪,仍是功亏一篑。余光里贺吟川拉扯着他的袖子,捧着书问:“常周,你再给我讲讲,比热容究竟是什么,我怎么一点也理解不了呢?”
吧台边,董助理对何助理窃窃私语:“你不去和Steven准备明天的会议资料,还在这里凑热闹,有够八卦的噢。”何助理吃不得亏,徐徐道:“小董你是本分人,就是眼睛太离不开老板,你对老板这么有心,你说老板知道了会如何?”董助理狡辩:“别乱讲吼。我对老板除了鞠躬尽瘁,还有什么心?”何助理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毫无诚意地替他打抱不平,“可惜了。你为老板掏心掏肺,他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常老师这么半天,还没察觉出老板在等他先开口说话。老板偏偏就喜欢他。”董升升那点心思被他掘出、放大,只觉得俞先生对常先生悄无声息的追逐让他眼红不已,他收回视线,羞恼道:“别明嘲暗讽啦。我知道,我和老板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其青正想搬出前辈姿态开导他,又听得他不甘道:“但我还是想和他来一晚。你不觉得他真的很适合拿着鞭子吗?我和Steven都这样觉得。”何助理愤然骂道:“龌龊!变态!”
常先生魂不守舍,越说越远,治丝益棼。贺小朋友本就没头没脑,索性泄气道:“你解释得很清楚,但我还是云里雾里。我太笨了,你嫌弃我吗?”
常周望着吧台出了会儿神,福至心灵,问:“你知道为什么吃同样多的东西,有的人会变成胖子,有的人还是瘦子吗?
“因为世界上有一种叫‘比胖容’的东西,C=ΔW/(c×Δf)。C是‘比胖容’,ΔW是增加的体重,c是细胞总量,Δf是增加的食量。计量一个人有多易胖,就是每份食量,每个单位细胞增加的体重。”
贺吟川看着两位助理的身形,许久,呆滞道:“换成比热容,我好像能够理解了。”
常周早已看向对面,未能捕捉到俞先生脸上的轻笑,只看到他抓着遥控器飞速地换台。俞扬装腔作势好些天,现在想重修旧好,一时间转换不过来,正进退维谷,见他沮丧垂头,心中愈加懊悔。
电视画面停在某台前几日对俞先生采访的尾声。女记者旁敲侧击问他为什么一直单身,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常先生好奇地竖起耳朵,电视里俞先生往后捋了捋头发,三分腼腆七分真诚十分造作道:“我没有喜欢的类型,我要找的是一个人,不是一群人。”
贺吟川看得发呕,怕常周受他打动,戳穿道:“我小舅舅这人见异思迁,上次我大表姐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姑娘,他还说要知书识礼,能‘并头联句,交颈论文’。小舅舅眼界高着呢。”
俞扬反驳道:“联什么句,论什么文?我是为了婉拒你大表姐做媒。况且,”不避讳地打量着常周,“真到了能并头交颈的地步,谁还惦记着赋诗属文,啊?”
这果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伊辛模型可以解决的问题,常周想到。他脸上薄红,将搭腔的话吞回肚子,静默地坐着。俞扬这下连剖白心迹也一并懊悔进去,他未预料到常周会这样无措。
趁贺吟川又在勤学好问,俞扬走出屋外。他站在门廊下抽了会儿烟,里院中,湿透的海棠叶子搅作一团,石径凹陷处的水洼胡乱折射着冷光,桂香零落进泥土,散发着潮腐气,无不叫人生郁。正想回去,转身恰看见常周出来,心头跳了跳,低声问候过,又背过身去,掐灭了烟,只余缭绕的烟雾来不及散去。常周凑近站定,低落道:“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他扬了扬手里的烟,“不是因为你。公司正式进入跨行业的发展阶段,步出金融领域,压力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俞扬说这句话时常周侧着身体,微蹙着眉,始终直白地望着他的眼睛。
那视线终于没有无功而返,常周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气闷,“撒谎。”
俞扬弯着眼睛笑了笑,“看得出来了?”
常周面红,“总有规律可言。”
俞扬不语,常周迟疑道:“我不希望你为我这样……萎靡不振。你在我心中不该是这样的。”
“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
“你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但至少是从容和愉悦的,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使然。”
俞扬笑道:“你让我失恋了,还不允许我难过啊?这么霸道?”
常周不去看房间内的大象,窘迫道:“什么失恋,别胡说。”
俞扬叹着气,但方才失常的视觉和嗅觉,忽地把雨涤后的清新找了回来。他一寸寸接近他,直到两人的指尖触到一起,婉婉道:“从容和愉悦,无非是理智地与欲望保持适当距离的结果。但是常言道‘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于我而言,你是灰白的人群中带有色彩的唯一,我根本没有理由不去接近你。而你却一味告诉我你不值得。”
“我——我也想接近你,”常周说完这句,手已经颤抖起来,“我只是不能想象我们是那种关系。”
俞扬感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地战栗,像是刚从无数尖刀中逃脱出来般。他只容忍了半分钟的缄默,便伸出手将常周带入自己怀中。两人身高相差不多,俞扬低着头,隔着衣服在他肩膀上偷偷亲吻一下,常周显是没察觉到,甚至在俞扬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俞扬在他耳边道:“这样足够了,我以为你会厌恶我。我知道,没有人活该受别人爱情的折磨,但是我不能轻易地让你离我而去。”
他本想将情难自已伪饰成一个短暂的拥抱,但放手并不如他想的那样简单。幸而留恋的不止他一人,只是常先生不比他自知。
常周被浅淡的安息香和杉木的气味牵引着,嗅到俞扬的衣领上。他苦恼想,他该如何离他而去?他让人这样神志不清。常先生真的在用良知去挣扎,挣扎得酩酊大醉、前功尽弃。他无力地闭着眼笑。
俞扬问:“笑什么?”
常周道:“记起董升升曾经戏谑说,你是‘华尔街海伦’。”
“我有那么身不由己?我以为要称赞一个人的外表,阿弗洛狄特会合适一些。”
“你有那么放荡?”
俞扬哈哈大笑,笑到尽头又叹息一声,他怀抱着他,想到所谓爱情,无非是《溱洧》中那句“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只要站在某个人的身边,这世界上就有永远去不厌倦的地方,做不厌倦的事情。譬如此刻。他不舍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何助理告诉我了。他们说你收到了一个不公开论坛的邀请,据说很神秘?”
“保持隐秘以自重罢了,最终都是要和政府做交易的。在欧美精英阶层这不算什么秘密。”令俞扬耿耿于怀的是,“论坛期间我不能与外界联系。”
常周好奇道:“参加的是不是都是大腹便便的犹太大佬?”
他的关注点让俞扬头疼,“大多是的。”
常周扑哧笑了笑,悄声问:“会不会把你们关在里面开性|爱派对什么的。”
俞扬忍俊不禁,“和大腹便便的犹太大佬吗?”
“合理猜测。”
常先生自己也忍不住笑,俞先生愤懑道:“你怎么这么会转移话题呢?”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你有一个月不会见到我。”
常周哼道:“是你有一个月不会见到我。”这其中确有不同。
俞扬哑然失笑,“今天怎么这么伶俐?”
常周后退些许,看着他那双永远宽容,又永远令人捉摸不透的棕色眼睛,真诚道:“我怕离别终有时,在那之前,我希望我让你开心。”
俞扬眼眶发热,他松开他的腰,转过身去,才发现夜色已经笼罩下来,他吁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早就找好了房子。但你能不能等我回来再搬出去?在那之前,给我一个机会把话说出口,我们好好谈谈我们的关系,好吗?”
“什么关系?房东和房客?我们之前没有签过书面合同,我问过你的律师了,房屋租赁合同没有约定期限的话,我有权随时解除租赁关系,当然,你——”
俞扬压抑着恨,微笑道:“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会直接吻你。”
常周立即噤声,红着脸朝屋内走。俞扬唤道:“欸,别走。开玩笑的,你几时见过我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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