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乐旅》第20章


“那也不用这么多,”我打开信封,想给她些钱,“你路上难道不要用钱吗?”
“得,”师妹摆摆手,退后两步,“我有信用卡,不用你担心了。你要嫌多,就赌掉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再说了,”她的神色不无讽刺,“我刚才不害你少赢了五十块钱吗?算我赔你的!”
真是欺师灭祖,我教给她的一些赌博原理都被她用来抢白我了。
师妹再次离去后,我的脑子更乱了。在床上又躺了一阵,可头都想疼了,还是什么也没想清楚,最后只剩下两个念头:
我输了一万二。我要扳回来。
可是怎么扳?我想不出来。也许是和师妹斗气,也许是急于求成,我决定再次提高赌注,一旦点数达到2点,就压一百,3点压两百,4点压三百,依此类推,直到一千。——当然,结局你肯定也猜出来了——当第二天早上,我把从另一张信用卡里刷出的四千块也输光时,我蓦然抬头看见赌场对面墙上,一幅巨大的印第安壁画。我忽然想起了乐旅的起点“快活林”,那也是一家印第安赌场。我陡然意识到,我果然重复了师兄的命运。
刹那间我万念俱灰,唯有羞愧如烈火般艳红灼热。
十三
乐旅就这么结束了。我开车回到费城(我总算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把师妹给我的三百块钱也赌掉),考虑如何面对现实。输光了以前辛苦赢来的钱和自己的积蓄也就算了,关键是两张信用卡各取了四千块钱的现金,加上手续费、利息和一路上刷卡花的钱,总数已达到一万。我这个暑假为了去乐旅,推掉了系里的助教和助研,因此毫无收入。帐单月底就要付,如果不付,那利滚利下来更了不得。怎么办?
我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平时也挺能蹦达的一个人,说起来坑蒙白活好像都沾点边,可真要赚钱的时候,其实还是两袖清风、身无长技。毕竟不是在国内,找个哥们,倒腾点东西,说不定也能发点小财。想来想去,能说得上本事的,还就是算牌。
这大半年来,我除了在赌场前线作战,也在网上泡了些算牌手网站,跟一些职业算牌手混了个脸熟。我发了个帖说:“本人富有算牌经验,曾有一晚赢两千的业绩,因本钱不够,寻东岸算牌团队合作。”有个叫比尔的回帖:“本周四算牌手在大西洋城某饭店聚会,你也来看看罢。”
这个聚会每月一次,我以前也知道,但一直没去过。到了星期四,我搭费城唐人街开出的“发财巴士”,去大西洋城。车里照例又坐满了萝卜,大谈各派赌经,气氛之热烈,直追古希腊广场,各人之自信,犹如文革大辩论。我当然不会理他们,只顾心事重重地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坐在我旁边的人却不容我一人向隅,于激战中转身大声问我:“喂,小伙子,你倒说说,我跟他说得哪个有理?”
我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说什么哪?”
“他说见好就要收,赢到钱了赶紧就收,免得再输回去。我说见好就要追,赢钱说明你气盛嘛,对不对?不追就浪费了!见好就收,哪天才能赢大钱哪?!收,收,收,输了才收,哪有赢了钱还收的?对不对?反正是……”
“嘿,你不收是吧?你追是吧?”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打断他说,“你这一追,迟早要把刚才赢的钱再输回去!”
“你听,你听!”他手指着那人,转身对我说:“这人要能赢钱才怪了!”
“哦,就吵这个啊,”我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吵的,你们俩都赢不了!”
“什么?!”他们俩同时叫道,“那你倒说怎么才能赢?”
“怎么才能赢?谁也赢不了!”我没好气地说,“你们也不想想,赌场老板花了几亿几千万美元盖的赌场,就是给你们赢钱的?人家都请了风水师看过风水,八卦师设计布局,你进去就是陷进去他们的局了,不输光就出不来的……”
“不输光就出不来?哪有这话!我常在赌场赢钱的!对不对?有一次我一晚上赢了三千多呢!”
“那你次次都赢吗?每次都赢三千吗?还不是赢少输多?你懂不懂风水?你看那赌场的布局,门前都有流水。水是什么?水就是财啊!这财是动的,一会儿流到你这儿,一会儿流到他那儿,但归根到底,你看好了,赌场门前的水都是从外面流到里面去的。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的财都要流到赌场那里去!还有这个大门,你看赌场的大门,都按八卦阵设计的,生门都关着,大门都是死门……”
“嗨,这个我懂!我问过风水先生,每次都要从侧门进,进去后看时辰,要找对时辰的桌子……”
“你那风水先生问一次多少钱?十块钱?”我不屑地说,“人家赌场请的风水先生多少钱?那没一百万不出手的!你们这里面差多少档次?你说他能破得了赌场的局?人家赌场下了多少投资?他们都养小鬼的!要不你说庄家的运怎么总那么旺?有小鬼在里面帮他们聚钱呢!你还想赢钱?你除非自己也养小鬼!你那风水先生有什么道行?敌得过人家小鬼的法力?”
那人不服气地问:“那你坐这巴士去大西洋城干什么?输钱啊?你养小鬼啊?”
“我去参加朋友聚会!正好在大西洋城,所以我搭这巴士去。你以为我去赌场啊?!”我理直气壮地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在美国赚钱也都不容易,我冒昧地劝一句,久赌必输,你们搞不过赌场的,还是把血汗钱省下来,养家糊口不好么?”
“你这是迷信,”他摇摇头说,“养小鬼都出来了,还养狐狸精哪?这赌博也是门学问,多少人钻研出办法来,赚了大钱,是真学问!对不对?不带迷信的!”说着他转过身去,又进行他的学术讨论了。
我继续闭目养神。车到大西洋城后,停在“恺撒宫”赌场,我匆匆地兑现了泥码,走了大约十五分钟的路,找到聚会场所。说是聚会,也就是五六个人,坐在酒店一角聊天。我过去打了个招呼,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和我握手:“欢迎你,老摇!我是比尔。”
接着大家都厮见了,乃是清一色的白人男性,长相都很普通,不是微笑可亲的家庭妇男型,就是木衲沉默的nerd型,没一个是我此前想象的眼中精光四射、满脸精悍强干、乃至太阳穴高高凸起的武林高手型。比尔留着大胡子,挺着个超级啤酒肚,手里拿着一瓶heineken,于谈笑风生间问清了我的来龙去脉,很爽快地说:“来,我们来试试吧!”
我们将中间的茶几清理干净,比尔拿出六副牌盒来,熟练地洗牌。他是个左撇子,左手食指齐根不见,结了个血红色的大疤。我知道过去的算牌手多有些歪门邪道,也不好问。他神色自若地用四根手指把牌洗得啪啦啪啦响,一会儿就洗完了六副牌。然后他扮庄家,飞快地发下牌来,我扮玩家一一应对。
大家都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遇到有意思的牌局还开几句玩笑。发到大概一副牌时,比尔忽然停了下来,问道:“多少点了?”
我说:“4点。”
比尔点了点头,旁边其他人有的也点头,有个人笑着说:“我这里是1点——我是用KO算牌法的。”大家笑笑,比尔却白了他一眼,只是继续发牌。
如此又重复几番,我始终没有跟丢点数,每次都准确回答出来了。六副牌全发完后,点数成功归零。比尔把牌重新洗好,给我一堆筹码,说:“现在我要求你用这个赌注策略:0点或以下10块,1点15块,2点25块,3点50块,4点75块,5点或更多100块——你记住了吗?”
我说:“记住了,开始吧。”
他这副牌大概是调过的,一开始不久就出现高点数,我按照他定的策略小心下注。没多久,忽然听见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嗨,帅哥,我可以进来玩吗?”
我转头一看,是个30多岁的金发美女,脸上化着浓妆,低领上衣露出大半个胸,手里端着一个高脚酒杯,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看了一下比尔他们,只见他们都笑嘻嘻和她打招呼:“哈罗,莎伦!”我马上明白了,立刻说:“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莎伦坐下后,比尔也给她发一份牌。她一会儿问我她这手牌该怎么玩,一会儿说我那手牌应该那么玩,一会儿问我交过几个女朋友,一会儿笑骂白种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时常动手动脚,一会儿在我肩上拍拍,一会儿往我身上蹭蹭。好在这半年来我也算身经百战,一边算牌,一边也还能对付得过去。至于她暴露出来的酥胸,上面的皮肤已经颇有些松弛了,隐隐地都起了斑点,因此也分不到我的神。
这盒牌结束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