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门,一直到睡觉时间,任宁远也没回来。
曲同秋想大概是因为店里有太多事务要打理,毕竟是夜店,老板怎么能没有夜生活。
如果结了婚,要因为家庭而放弃夜生活的话,不知道任宁远能不能适应得来呢。他还算是有经验,而任宁远从来没结过婚,会不会完全不习惯呢?
曲同秋在这样的忐忑里,抱着一点憧憬,渐渐入睡了。
然而第二天,任宁远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忧而打电话过去询问,得到的是“店里的事没忙完而已,不用担心”的温和回应。曲同秋在家里坐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就无法克制地忧心忡忡了起来。
习惯了光鲜亮丽的夜店生活的人,真的还能接受得了婚姻吗?也许任宁远在那一时冲动以后,就后悔了,以至于听见他提起“那一天”,就只能索性避开,连回家见他都觉得尴尬。
当然了,这原本就不是能强求的东西,婚姻很多时候,本质上也就只是一种冲动罢了,错过了,真的就没有了。
但是,本来他是完全不贪心的,他并没敢去想什么再结婚的事,更不奢望能和任宁远有这种关系。
是任宁远自己亲手把这种欲念放进他的脑子里的。然后它就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大到连他都无法抑制这蠢蠢欲动的小妖怪。
他觉得,也许他应该逼迫任宁远来为这亲手促成的这份贪欲,而负一点责任。
曲同秋待上信用卡,去了珠宝店,而后花店,最后再开车去任宁远的夜店。
他今晚穿得太过于正式了,笔挺的西装,衬衫雪白,领带打得紧紧的,皮鞋!亮,头发一丝不苟到接近怪异,以至于从一进门,奇装异服的客人们都齐刷刷地盯着他看。
曲同秋额上冒着汗,怀里揣着天鹅绒盒子穿过众人的视线,一段路都快走完了,他才想起,因为过于紧张,大捧鲜花落在车里了。
没有庞大的花束壮胆的话,他的勇气就缩小了很多,然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原路返回去取,再重新走过这么一段,那未免需要更多勇气。
“曲同秋。”
曲同秋忙抬起头,叶修拓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来找宁远?”
“是啊……”
“是有什么事吗?”
“啊,”他不想求婚之前要先受到亲友团的盘问,略微乱了阵脚,“我,我有点私事要跟他谈。”
叶修拓看了他一会儿,道:“其实你应该给他一点时间。”
曲同秋慌乱了一下,的确,结婚这种大事,是要给任宁远足够空间和时间来好好想清楚,他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但是……
“其实已经有好几天了,所以我想,也许……”
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从他身后的房门内探出头来:“修拓,你让他上来吧。”
叶修拓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容六叹口气:“是时候啦。你是没关系,可再喝下去我回去很难交代的,酒精超标肖腾就不准我进家门,我很辛苦耶,拜托你体谅我的难处好不好?”
曲同秋在这种让他如坠云雾的对话中,好歹是获得了上楼的通行证,于是忙又摸了摸胸口的宝贵盒子,再把裤子上不存在的皱褶抚平。
任宁远在房间内坐着,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他还是感觉得到他的心情显然并不十分好。
然而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口气又是足够的温和:“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呢?”
“啊……”曲同秋忙站直了,“我是想说,关于那天的事……”
容六立刻做出随时预备起身夺门而出的姿势,道:“修拓,你觉不觉得我们出去一下会比较好?”
叶修拓坚定地:“不行,宁远这种时候需要我们。”
多了预想之外的两位观众,曲同秋只觉得背上都已经被汗湿透。
箭已经在弦上了,这是他人生里最关键的时刻。然后在这紧要关头,他的台词却都吓到从脑子里逃跑了,他甚至都忘记了要怎样的措辞最合适。
“嫁给我”吗?
台词可以不负责任地临阵脱逃,而他不能。
和任宁远相关的一切东西,都是他可以抛弃自尊,甚至不够廉耻来争取的。
他哆嗦着从怀里摸索出那盒子,差点是受把它落在地上,好容易胡乱打开了,露出那花费了他不少积蓄的,硕大的钻戒,而后朝着那面容沉静的男人,单膝跪下去。
叶修拓一口酒“噗”地喷在容六脸上,容六当即泪流满面:“……同人不同命啊……555555”
任宁远出去,只说了一句:“今晚店里的酒,都记在我账上。请随意。”
酒吧里顿时欢呼一片,呼声鼎沸,气氛瞬间就热到最高点。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总之是好事,老板这麽慷慨,不狂欢一把都不行。
曲同秋在那闹哄哄的情境里,只剩下满脸的发热,和晕了头的心跳如鼓。
从手上的戒指被接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欢喜又害羞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既被难以置信填满,又激昂得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虽然用词可能不准确,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终於娶到了任宁远。
这可以算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最好,最走运的一件事。简直像把他一直积攒著没用的好运气,都一次用光了。
若不是任宁远拉著他往外走,他搞不好一时连路该怎麽走都想不起来。
场内因为被点燃的气氛而变得寸步难行,然而他脚下始终却是轻快的,全身都流动著一种奇异的力量。如果没有这麽多人在挤,他可能会当众跳个舞什麽的,或者开心过头地唱两句。
曲同秋一时还以为,求婚之后,趁热打铁,多半会就地正法之类的。反正这里一定有可用的房间。
他虽然是很保守的个性,但在这种喜不自胜的时候,如果要跟任宁远一起做点出格的,他也是愿意接受的。
然而任宁远带著他,一丝不苟地下了楼,出了门,而后开车回家。
任宁远在这点上,真是一点都不像开夜店的。
他从来不突然袭击,也没有强制的行径,更不会有临时起意的野合,而总是彬彬有礼,周到而慎重地,在家里的卧室开始。
虽然这样就没有什麽香艳的淫乱的激情事件,但曲同秋会觉得,他不做任何草率和不尊重的事,这也有种非常严肃的性感。
在车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曲同秋不敢出声,只把手脚都缩得紧紧的,紧绷又害羞的沈默。他满心都像沸腾的汤锅一样,快乐到不断有东西挡不住地涌出来,但压根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憋住也就罢了,一张开嘴唇多半就要胡言乱语,冒出些不恰当的奇怪的话来。人在太开心的时候做事就特别的傻,他也不想任宁远在刚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就又因为他的蠢话连篇而后悔掉。而任宁远那边的安静,是因为什麽缘故,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任宁远一直都是寡言和冷静的人。
在刚才那全场欢腾的炽热气氛里,还维持常温的大概也只有还在悲痛哭诉的容六,以及不得不听他哭诉的叶修拓,还有任宁远这当事人本尊了。终於到家门口,虽然只是单方面的遐想,但一想到等下可能会有的,不知道是什麽方式的亲热,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粗重。任宁远站在他身后,伸手稳稳替他推了门。光是从背后笼罩过来的那种气息和气势,就让他几乎要战栗起来。就算在这里就开始做什麽,也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得见,他也会抛弃那不够男人的害羞…… “老爸,你们回来啦?” 曲同秋一条腿还在门外:“呃……”
客厅里灯火通明,沙发上都坐了人,十来岁的年轻人,桌上摆满便携式电脑和书本,手边是散发热气的咖啡杯,一个个正襟危坐,埋头研讨的模样。曲珂向他们解释:“明天要交的报告出了问题,没有合适的场地,我就让同学们来家里讨论了。没关系吧?”
曲同秋还僵著,情绪一时无法自如转换,有点卡在那“欲火中烧”跟“女儿的报告”的一百八十度拐弯处,只能应了声:“哦……”
“对了,老爸,”曲珂仰了头,照例朝他撒娇,“我们做功课都很饿了,你要不要秀下你的手艺?好想吃鸭肉面线啊。”
曲同秋定了定神:“呃……”
他……当然是个,乐於为年轻人们煮好吃夜宵的慈祥父亲,而不是个一把年纪还被淫秽思想冲昏头的中年怪蜀黍。
曲同秋於是抛开那种种杂念,静下心来,尽职尽责地去厨房,动手准备煮面。
冰箱里事先炖好的当归鸭肉汤,因为曲珂最近很喜欢吃,就时常备著。现在取出来,往深锅里注入热水,一同放在火上煮。另外拿一只锅来氽烫面线,等烫熟了便捞出来,分别盛入汤碗里。
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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