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第55章


一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贯穿杨劼全身。他僵在那里,耳听着邰宸徐缓的细说,眼前渐渐模糊。
这样的故事,大抵是靠不住的吧?
而自己,究竟是谁?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夜归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杨劼仨人回到了都城。
房东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子里,手拿着牛皮纱灯,灯影在他们脸上一一晃过,阴阳怪气道:“我还当你们不辞而别了呢。再晚一步,这院子我另租他人了!”
杨劼阴沉地瞪了房东一眼,眼风不自觉地变得凌厉,“屋里的东西要是少了,我跟你没完!”
他平常极少喜怒的,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好像随时要爆炸一般。房东一时被吓住,结结巴巴地呢哝几句。杨劼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哐地反手关上了门。
房东晃着牛皮纱灯往外走,狠狠地啐了一口,“出去几天吃错药了!过些日子我来收下个月的房租,想住下去休得凶神恶煞的,老娘又不欠你!”
院子里安静下来,唯剩下伍子和阿梨二人。伍子望着杨劼的房间,烛光正透过纸窗,晕黄的光忽明忽暗,不由安慰身边的阿梨,“从华越寺出来他就这样,明天会好的。”
阿梨幽幽地叹了口气,“少爷本是满怀希望去的。可邰宸偏偏不认亲生骨肉,少爷心里当然不好过了。”
“先让他独自待着吧,等平静下来我们好好劝慰劝慰,或者再去华越寺碰碰运气。”伍子抬眼望着夜空,拍拍阿梨的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天凉如水,沿路盏盏走马灯在夜风中摇摆,急惶惶地颤动在清寂的路面上。邰府愈来愈近,高大浓重的褐色围墙渐渐延展开来,涂金大门关着,候在门口的束甲卫士在寒风料峭下岿然而立。
伍子勒马驻车,望着阿梨轻巧地下了马车,不无担心道:“你私自出去,不知道裴大人会不会责怪下来?”
“没事的。”阿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赶了一天一夜的车,你也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伍子还是不放心,眼望着阿梨走向大门,守门的侍卫行了礼,垂首开门让阿梨进去,方掉转马头离开。
这时,已是更深人静。通往内厅的青石道上映出彤红的影,那是阿梨极为熟悉的琉璃荼麋纱灯,每每有夜风仿佛翩然欲飞般。一株梨树翠盖如云,含苞的梨花透出雪白,在星月下将绽未绽。
她的脑子里最先跳出一抹惊喜一一待到梨花盛放,少爷就会娶她,她可以离开裴元皓了。
裴元皓……
她莫名地起了紧张,小心地撩起裙摆往里面走。月亮门内早已经有人掌上了灯,水声铮铮,只见一湾清溪流向后花园,如洗的月光下鳞波点点。阿梨一直都清晰地记得,那日她仓皇离去,卵石砌成的小道踏在她的脚下。船上的裴元皓微笑着看她,一双幽深黑亮的眼睛像蘸了星点,饱含光辉。
她那时只是想离开这里,并没有考虑其他。而今夜回想起,却止不住的气喘心虚。
油漆屏门下站着一个人,垂着手用怪异的目光看她。阿梨暗吃了一惊,看清楚对方是谁,不由吁了口气,笑道:“正祥,吓了我一跳。”
正祥略显紧张,连头也不敢抬,慢吞吞地说:“已经通报大人了,大人正在房里等着姑娘。”
阿梨抿唇微笑,“还请你再通报一声。”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心伤
这半年来,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切融洽。年轻的正祥肖似伍子,有着一身好武功,略显腼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晟阳王的手下,阿梨会将他当朋友看待。
正祥连连摆手,为难道:“通报就免了,小的赶着去前院查巡。”
见正祥一副速速离开的架势,阿梨只好放他走。自己犹豫了片刻,顺着抄手游廊往院子深处去了。
夜深人静,房间里的数盏红烛轻摇,蹿升的火焰犹如暗夜的花,清晰地可见摆放在书案上的杜鹃。那是她离开的前夜放上去的。原本鲜润的花瓣都萎谢了,满书案颓叶残红。唯有一株顽强地支撑着花期,却终是逃不过春华渐老,丧失了生气。
裴元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阴暗处,阿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正在一步步朝她走近。细微的烛光碎影抹在他的脸上,略微带了些僵硬,阿梨心中骤然收紧了。
“我……我回来了。”
裴元皓的眼睛难以掩饰地氤氲起来。阿梨仿佛被定魂针定住,纹丝不动地站着,一颗心却怦怦乱跳。
裴元皓的目光定在她的衣裙上,她低头掸了掸上面沾着的尘泥,牵起一抹不自然的笑。裴元皓忽然伸手,手指揽住她的后腰,将她缓缓拉向自己。
“你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阿梨抖瑟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想,自己的突然消失,也许真的给眼前的男子添了点麻烦。就这样随他拥着吧,她终是欠了他的。这种意念让阿梨心软了,全身柔得像一片云。
她轻声回答他:“出了趟远门……不过我不是回来了吗?”
“跟谁一起去的?”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辗转的眸光在烛火燃映下竟带了流光溢彩的斑斓。许是因为紧张,阿梨的双颊泛出异常的红晕,脑子稀里糊涂地,连声音也含糊,“大人……应该知道……”
话未落点,裴元皓温润的唇片压住了她的。唇舌灵巧地撬开她的牙齿,接着深深地舔舐进去,在里面温柔地缱绻着,接着缓缓退出来,在她如花含苞的唇上厮磨,又深深地探入……他吻她的动作缠绵又痴醉,从舌底仿佛抹上了层蜂糖,丝丝缕缕甜入骨髓。一时阿梨连呼吸都困难,失了支撑似地软在他的臂弯,如同坠入五色的迷梦里。迷失之际,裴元皓娴熟地扯掉她衣襟上的绸带,粗大的手掌散发着热力,肆意地覆盖在她的前胸。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的手劲加大,气息变得凉薄。
阿梨终于惊醒,她扭动身子想从裴元皓的怀里挣脱。裴元皓倏然放了手,唯这一刻,他深邃的眸光掠过犀利,宛如刀锋。
“我去给你倒茶。”她不敢正视他的眼,随口敷衍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也变得异样的冷漠,“你还没回答我。”
阿梨心里乱糟糟的,细长的睫毛动了几下,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我跟少爷、跟伍子一块走的。大人神通广大,不出多少时辰便可以查出我们的去向,何必还要问我?”
上好的翠青釉茶盏犹如翡翠,闻着袅袅的茶香,那种温润的感觉从指间到心尖蔓生,每当这个时候裴元皓就会现出优雅的笑。她稳稳地端起茶盏,递到他的面前,脸上惯常地送上清浅的笑意,“大人请用。”
裴元皓并未伸手接过,他兀立在那里,如剑的眉峰紧蹙。
“我告诉你,别做糊涂事。你愈是帮他,愈会害你自己!”
他说的时候并不看她,眼梢扬起一点点嘲讽,本来是劝导的话就变了味道。阿梨渐渐失了神色,她咬噬着下唇,话语也带了几分狠意,“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
空气似乎凝滞不动。裴元皓僵硬了一下,做着最后的耐心,“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态险恶,人心叵测,放弃杨劼这小子吧,他不会给你幸福!”
这种话阿梨自然厌恶,想起华越寺夜里杨劼深情款款的话语,她便冷冷地回答:“放弃他,选择在这里吗?你这是想毁约吧?当初你救了我,又给我如此安逸的生活,可我清楚我并没有卖给你!半年期限临近,希望大人不要拦我。”
“我会是这样无赖的人吗?”裴元皓目光一凛。
“大人如果这样,那便是那样的人!”阿梨不假思索道。
裴元皓倏然扬起宽袖,只听得满室惊天动地的哗啦声,茶盏的碎片崩散了一地。阿梨心惊肉跳地站着,眼前的裴元皓没有了往日的淡定,眼梢处透着睚眦欲裂的煞气,沉沉的呼吸再度拂上她的脸。
“是你最先毁约的!你答应在半年内伺候我,还有半个月你就待不住了!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拦你!”
烛火猛然窜起,爆出怒绽的声响,屋子里霎时明亮许多。而比烛火更明亮的,是裴元皓眸子里熊熊燃烧的怒火。阿梨有些犹豫,她反省自己,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于是她郑重回道:“半年期限一到,我自然会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
而裴元皓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用手指着周围奢华的一切,深重的脸上隐上暗青,“这房子,这摆设,再怎么富丽堂皇也装不进你的心!你说我神通广大,有没有想过你失踪后我满城发疯似的找你?你的心真硬啊,我花了这么多精力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你已经彻彻底底丧在杨劼手里了!”
“大人说错了。我本来就属于他的,就是真为他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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