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第56章


杨劼手里了!”
“大人说错了。我本来就属于他的,就是真为他死了,我也情愿!”阿梨毅然决然道。
裴元皓望定她,嘴角突然挤出一丝凄烈的笑,“好,好……在一个女人面前,我裴元皓承认失败了。阿梨,在你眼里或许我是用手中的武力财势征服人,可我是用了心的,这心还是被伤着了……有些东西你不懂,我也不想让你懂,不懂最好……”
他说得不明所以,然后转头。飘渺的身躯在风里荡漾,袍角仿佛经不起长风的拂动,那背影便有了不可思议的惆怅。阿梨心中有些茫然,她想叫住他,又难以启口。不消多时,他沉重的步履声消失在深邃的静夜中。极远处传来更漏声,已经是寅时时分了。
阿梨怔忡地站立了良久,不是为了裴元皓那些狠话,而是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犹带伤感绝望的面容。
夜风穿过邰府,吹入院内,伴着清甜如蜜的花草香。阿梨用手指轻触有点肿胀的嘴唇,那里有麻麻的疼,心肺无端地纠结成了一团。
她无声地问自己:“我到底怎么啦?”
第6卷 轮之卷 密绾同心苣】 习惯
阿梨出了杨劼的房间,担忧地回头看他。
杨劼好像喝多了,眼睛被酒气所迷蒙,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下领一层细浅的胡茬,整个人显得落寞而脆弱。
她的心里又是丝丝的疼。正想再说点什么,杨劼已经低下眼,在里面将门掩上了。
伍子不由皱紧了眉,冲着屋门喊道:“杨劼,心里不舒服莫如痛快说了。整天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换了我是阿梨,才不会理你呢!”
阿梨拦住伍子,牵起体贴的笑意,“算了,少爷向来不爱发脾气,有心事喜欢藏着、憋着,不出几天就会好的。知道他心里难过,别去招惹他就是。”
“亏你一直袒护他。等他娶了你,这少爷脾性必须改一改。”伍子愤愤不平道。
阿梨恍惚了一下,抬眼望着明媚的太阳,心里却是迷茫一片。
从华越寺回来,一切发生了改变。她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包围着,搞得自己神思不定,满腔心事难以排遣。
诸如少爷杨劼,这段日子喜欢独处在阴暗角落,对她和伍子的百般劝解也是爱理不理的。朝廷又迟迟未颁布旨意,这样加深他心内积郁。阿梨理解这些,所以有关他娶她的事只字未提。
另外一个让她不安的,便是裴元皓。
自从那夜甩袖而去,裴元皓不再出现在邰腑。就是正祥,每次匆匆来匆匆去,再三追问,也是闪烁其词不愿多言。府里的丫鬟佣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待她出现,又慌张地散开。
不知什么时候起,十七岁的阿梨学会了内敛。她只是冷冷一笑,眼里掠过鄙夷。而难以言喻的不安,慢慢沉淀在了心底。
这一个寂静的夜里,阿梨再也无法入睡,于是披衣出了厢房。
自裴元皓走后,这个邰府死一般的静,迂廊的明角灯发出幽暗的光芒。前面就是裴元皓的住处,暗夜里不见丝毫动静,役有一丝亮点。
阿梨心里空落落的。她站在水池边俯首,月夜下的水面在细微地波动,那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潋滟而温软,柔软地带起了她的回忆。她习惯了邰府内盏盏明灯,燃尽人间芳菲,整个邰府看起来琼楼玉宇一般。
而裴元皓,定是放下手中的兵书,不再飞度他的关山万里,端凝的脸上透着惬意,他会说:“月色真好。阿梨,唱一曲并州城的童谣吧。”
那是多少次了?记不得了。只记得她清润了嗓子,唱:“月亮菩萨弯弯上,弯到小姑进后堂……”她想她一定唱得相当悠蜿,裴元皓含笑聆听,他修长的手指有节拍地落起落下。
空气里那熟悉的情香依稀还在,可那首童调没有人来听了。
阿梨幽幽然叹了口气,停止了冥想。
“过得还真快,半年了。”她自言自语着。
她决定在离开邰府之前,主动见上裴元皓一面。这种念头在天亮后转为行动,她将自己打扮齐整,唤上马车奔晟阳王府而去。
估算着朝会早散了,这时候的裴元皓应该坐在王府里舒适的榻椅上。阿梨支开马车夫,独自走向气派恢弘的大门。放眼而望,白玉台阶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一品武将罩甲银盔,恍若天神。
武将自然识得阿梨的身份,未经盘查便请她进去了。阿梨一踏进王府的青石步道,清风流泻的春意铺面而来。沿路绿荫连绵,霞粉如云,垂首侍立的脾女也是一色的杏红春衫,见着阿梨齐整地唤了声:“阿梨姑娘。”
阿梨有略略的不自然。她不禁想起半年前被裴元皓从喜春坊救出,她在这里待了一段日子。那时候的晟阳王府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她是不屑的,自然从不踏出院子半步。看周围泥金嵌玉的陈设,涂的是金棕红的颜色,竟比彤云曙霞还要耀眼。
一个字概括,艳。
邰府里面的景致是张扬高调的,虽然也可以与这里相竞,却雅致不俗,处处透出别样的风味。阿梨这才明白裴元皓的良苦用意——他是顾惜她的,以这样的庭院将她的美丽笼住。从此他自己,夜不归宿,甘心沉醉。
怪不得了!
阿梨心下不由生出一丝感动,一丝温暖,忙问道:“大人可是回来了?”
几名侍女皆不应答,只管井然有序地上茶现果,春衫如红雾轻撩,又似彩蝶无声纷飞。阿梨见这般光景,不由提高了声音,“大人在哪里?”
“大人不在这里。”
孔雀屏风斜展,随之飘过来一缕香风。裴夫人从西梢间款款步出,盘得高高的云鬓押着一朵硕。大的芙蓉,周围珠翠金饰环绕,大概是畏寒,缕金轻罗外套朱红文锦裘袍。阿梨瞧那些靓庄刻饰几乎要把她压垮了,但她的步态仍是平稳而娴雅。
阿梨不由想,到底是宫规严苛习练出来的,步态言行都需要讲究排场。
就算同样是裴元皓身边的女人,这半年来,她们竟然没有见过面。
两人的目光,只是短促的相碰,阿梨上前行礼道:“见过夫人。”
“大人奉旨查巡西境去了,十天半月的回不了都城。你找他有什么要紧事?”裴夫人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阿梨怔住了,半晌才无声地笑了笑,“没什么要紧事。想过来和大人道个别。”
裴夫人的眸底有亮光闪过,她伸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品了一口,然后放下,问:“你真要走吗?”
“是的,过几天就走。”
裴夫人脸色缓和,关切地望了阿梨一眼,语气既轻又软,“我会转达给大人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多谢夫人关心。”阿梨谢绝了裴夫人的好意,告辞而去。
出来时周围一片恭送声。风儿也飒飒飘过,夹杂着佳楠的幽香。裴夫人执意要送到门口,却耐不住风寒似的,裘袍止不住地颤抖。
阿梨猜想,关于半年之约,裴夫人是知道的吧?这个金枝玉叶出身的女人,却选择以一种低眼垂眉甚至隐忍的态度与裴元皓相处,她真的很不理解。
这些,都不是自己去关心的了。
然而她还是不能释然。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杨劼的闭门不出,裴元皓的连夜出走,似乎有无形的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究竟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第6卷 轮之卷 密绾同心苣】 衰颓
日落前扬起了风沙,沿道乱红无数。明明是杨柳青烟的暮春,皇宫的琉璃瓦被黯淡的天光寂灭了浮华,显示出一派难以言喻的衰颓。
“这鬼天气。”袁黛儿望向身边的杨劼,嘀咕道。
杨劼的神情如同这萧瑟的天,他再次远望皇宫的景致,才沉默地转过头。不知为何他的眼光定在袁黛儿身上,袁黛儿看得清晰无比,杨劼空洞无神的眸子里隐隐闪现一缕幽光。
她忽然难为情起来,拉了拉身上精工火红的宫裙,嫣然笑说:“特意为你穿上的,好看吗?”
杨劼扫过眼,淡淡说道:“你进去吧。”
袁黛儿脸上的笑意顿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听说阿梨又和杨劼走在一起,她再次有了惶惶然。母亲关照过,必须想方设法抓牢杨劼。毕竟阿梨是自己的劲敌,她堂堂大敬国公主怎么能输给一名艳姬?
于是隔三岔五地跑去小院,岂料杨劼把自己锁住不愿见她。正自气恼着,好在探听梢息的小六儿前来禀告,说杨劼这段时间在闹情绪,对阿梨也没多大热情,心里就宽慰些。这日刻意换上新做的宫裙,若无其事地再次去见他,不料杨劼开口便是想去皇宫一带走走,惊得袁黛儿心花怒放。
每次站在御道口远望皇宫,杨劼总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袁黛儿碰触不到杨劼的心,也想象不出他究竟在思忖些什么,但是她爱煞他那种表清,冷竣,端凝,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
杨劼看了一会儿,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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