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根肋骨》第44章


梁夏末心里狠狠疼了一把,想问问她没我你过的这就叫好吗?咬咬牙把话压进肚子里,当下就决定,“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都饿了。”明明关心人的话非把自己搬出来,让人听着心里真不舒服。
“我在食堂吃。”
“那我跟你去食堂对付一口。”
“你……”
“不至于吧迟冬子,一顿饭而已。”
为保险起见,迟冬至把梁夏末带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小饭店,离婚这事在单位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果被同事看到,她都不知道怎么介绍梁夏末了。
坐下没一会儿谷子的电话就打来了。“师傅,我给你把饭打回来了。”
“你吃吧,我有事在外面。”
“什么事也得先吃饭呀,忘了上星期你都晕倒了。”
“那也不是饿的,是熬夜熬的。”迟冬至忘了身边还有人,在电话里跟谷子掰扯起来。
“那就是血糖低,不吃饭会越来越低的。”
“我知道了,在外面吃,你自己吃饱啊。”
谷子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几天前迟冬至晕倒在饮水机旁边,热水洒在她手上烫起了一层小水泡,现在还没有褪干净。后来迟冬至说是饿晕的,李长河往后几天一旦加班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宵夜。可她自己知道,哪里是饿的,明明是失眠造成的困扰。
挂断电话,梁夏末已经把菜点好了,递筷子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烫了?”
“没什么事儿。”迟冬至把手收回,“快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梁夏末吃了一会儿,跟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迟冬至想说中午喝酒一会儿怎么开车?想了想,她也把话压进肚子里了,二十几年了两人头一回这么相处,还挺新鲜的,无限溶入之后,竟然是无限疏离,最起码她是觉得别扭到家了。
梁夏末喝完一杯,看着她似笑非笑,“就是突然想喝,偶尔而已,你也知道我酒量不行。”
迟冬至没说什么,低着头在努力的咬一只大虾。她喜欢吃虾,却不爱剥虾皮,常常是咬下一段,用牙齿把肉剔出来再把皮吐掉。梁夏末见她这样,伸手就把她嘴里的虾拽了出来,扒好后放进小蝶里,紧接着一只一只白胖胖的虾肉从他指尖跳进她面前的小蝶子里。
“行了夏末,够吃了。”
梁夏末擦擦手,又开始喝啤酒,“我以为你会对我横眉竖眼,连打带骂的呢。”
迟冬至沉默,她不相信离婚后还能做朋友的谎言,真正爱过的人,失去后多看一眼都是自残,可她和梁夏末不同,他们的牵扯太多,她可以离婚,但不可能把王淑贤当成陌生人,还有薛平也老了,需要梁夏末不时在身边看看,另外还有她自己,突然失去了和梁夏末对峙下去的兴趣。
“说什么呢,离个婚而已,不至于那样,和和平平的多好。”
梁夏末几口把两瓶啤酒喝光,一挘常翱晌腋M愦蛭衣钗遥薮康恼勰ノ遥茄顾得魑夷苡跋斓侥悖茄揖筒缓ε铝恕!?br />
迟冬至这顿饭吃的格外多,可能是不想说话,所以只能一直往嘴里塞东西。梁夏末怕她吃多伤了胃,主动提出结束,两人在小饭店的外面站了一会儿,迟冬至坚持不用他送回警局。
梁夏末摆摆手,示意让她先走,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迟冬至的消瘦憔悴,看在他眼里除了心疼就是内疚。从出生开始就有她,恋爱、结婚、离婚在她眼里就成了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可在他心中,这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她主动,他就配合,他的感情走向一直顺从她的脚步,迎合她的喜好,然后她却说他不懂得爱,梁夏末当时听到这句话真是委屈的透透的。
后来觉得,他在感情上真是太依赖迟冬至了,依赖到几乎成了她的附属品,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没有被重视,他欠她的,不仅仅是一段恋爱。梁夏末想明白了一切,却发现她搬了出去,见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时他才真正明白她的决心,也明白他松手放开的同样不是一段婚姻,而是活生生的迟冬至,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跟他死磕,没人高兴时抱在一起笑、生气时抱在一起闹,失去以他为生命主题的迟冬至,他必须逼迫自己在短时间内急速长大。
当人一旦有了某种极度恐惧的时刻,头脑反而会清醒,梁夏末几乎在第一时间成熟了,也明白了,撒泼打滚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也打动不了迟冬至,他不想再用,现在更多的心思愿意放在怎么让迟冬至幸福上,或许,只要她幸福。
梁夏末无意识跟着走了几步停下来,忽然喊她,“迟冬至。”
迟冬至回过头看他,却没有寻问,几步又走回到他身边。
“我是想说,我爱你,不是只想和你做|爱,我爱你,是想和你睡觉,现在再加上一条,以后我想让你永远不委屈。”
“迟冬至,我们不会一直分开,这世界上哪有人比我更爱你,真的,我不骗你。”
第三十八章
半个月后阳光异常明媚,一日午后,有人在门外按响门铃,迟冬至打开门来看,是那个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个月的少年,眉眼青涩,挥着汗,满溢的笑容流泻出来。
迟冬至没有邀请他进来,就那么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他。这孩子实在是出息了,不声不响一走就是一个月,连个消息也没有,突然再见,竟发觉没有他在身边跟谷子打趣抬杠的日子,倒有些冷清。
“师傅,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朱染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搬过来一只鱼缸,小且精致,各种各样漂亮的热带鱼摆着大尾巴打招呼,数一数,竟有十余条之多。
迟冬至看了喜欢,微微挪开身体把他让进来,看着他蹲在窗台边忙碌,眼下认真的模样,倒为他添了几分颜色。
相识的日子不短了,今天才是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孩子。朱染生的耐看,初初看时却实在引不起注意,实着实是个第二眼帅哥,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天之后,朱染开始每天去警局,早晨上班时也不叫她一起,偶尔会给她送份早餐,不敲门,就挂在门外的把手上。后来迟冬至发现,但凡送早餐的日子,朱染都是早于她进警局,哪天没有早餐了,他一定最后一个踏进办公室,而且头发乱乱的,领带系的歪七斜八。其实这就是个爱睡懒觉的孩子,做不到持之以恒,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概是想每天早起给她送份早餐吧,却抵抗不了寒冷冬天里温暖被窝的诱惑。
迟冬至喜欢朱染偶尔露出的憨憨稚气,偶尔会将他与少年苏让的脸重合在一起,又在他仔细打理那些小巧盆养植物时摇头失笑。不一样,少年苏让脆弱,无时无刻不粘在她身边,而朱染不是,哪怕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他话也少的厉害,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力,就那么平静自然的接受了他的存在。
周末这天,朱染早早敲开了迟冬至的房门,近来几乎每日他都会登门,看的出来是真心不放心那些绿色植物和鱼,偶尔迟冬至会做好饭招呼他吃,他来的就更勤了。迟冬至做自己的事情,或看书或者做家务,他也不介意,弄弄她的电脑,照顾花草和鱼,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也不觉尴尬。
晚饭时,朱染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迟冬至翻了翻记事薄,明天得去趟军区大院。朱染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大口吃饭,捧场的很。
问他合不合味口?他猛点头,说比食堂和小饭店的手艺强多了,“我好多年没吃过一顿安稳的家常饭菜了。”
“为什么?”
“怕有人毒死我。”
见她目瞪口呆,朱染就嘻嘻笑开,“师傅你做饭真好吃,师傅我喜欢上你了。”
迟冬至缓过神来瞪他一眼,“想蹭饭就直说,用不着卖|身。”
朱染少有的大言不惭,“我以后每天都来蹭饭。”
迟冬至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徒然温暖起了心,“你不用每天来守着我,我没事,离婚是我决定的,没什么自己为难自己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不用把我当成你那些花草,我没那么脆弱。”
朱染好像愣了一下,渐渐低下头,“师傅,你很难过,其实心里在流血吧,为什么不哭呢?”
“只是难过而已,又不会死人,哪能让全世界都跟着我难过。”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把自己当成一只被硬生生砸开封口的容器,把所有难过、痛苦、不适……生吞活塞填进肚子里消化掉,如果想在失去梁夏末后还能活下去,即使被噎的窒息也绝不能放松一秒钟。
迟冬至从来站在极端两头,爱的时候不留余力,真正放弃的时候,同样不留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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