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第135章


柔娜瘫软的身子早已有了些力气,雪儿也早已到了她身旁,和蹲在地上的她紧紧的拥在一起。
然而,她却忽然直起身子,失声道:“什么?雪岭?!”
雪峰道:“是的,我是雪岭。雪峰早已不存在了,永远的不存在了,三年前,他被刘一浪推下悬崖,葬身江水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雪儿不是他的孩子,更看不到刘一浪遭报应的这一天了!哈哈……”
那笑声竟是那么悲怆痛苦,一如刘若萍先前呼天抢地的哭喊。
原来,有时,笑,竟跟哭一样让人痛不忍闻!
“什么?你说什么?雪儿她不是雪峰的孩子?”
那个姐姐脱口而出,惊疑的问。
其实我也想问。我忽然记起了先前柔娜说雪儿是他的孩子时,他冷漠,痛苦和讥讽的语气。也记起了当时柔娜莫明其妙的问他那句“你都知道了?”时的怪异。
除了雪岭和柔娜,所有人都想问。
就是刘一浪,也一定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只是他问不出。先前艰难的说出的那几个字,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的手,不是被刘若萍紧紧的握着,早已无法轻轻放在刘若萍泪流满面的脸上。
雪岭喉咙哽咽了下,没有回答。
所有的人,除了刘一浪和刘若萍,都把眼睛齐刷刷的移到了柔娜脸上。
柔娜低下头,过了好半天才咬咬唇,抬起头来,哽咽道:“我早该想到你不是雪峰了,当他们叫你‘二少爷’时,我就该想到你不是雪峰了。是的,雪儿不是雪峰的孩子,刘,刘一浪才是她爸爸!”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更加惊疑。仿佛柔娜不再是柔娜,而真是《聊斋》里走出的妖精,她正在变换法术,让水往高处流,鱼在天空飞。
就是悲痛欲绝的刘若萍,也为之身子一震。
刘一浪那只被刘若萍紧紧握住放在脸颊上的手,更是猛地颤抖了下,停止了无力的轻抚。
柔娜没有看刘一浪,也没看我,和其他任何人,她只是蹲下身子,又一次把雪儿紧紧的拥在怀里。
雪儿睁着可爱而又可怜的眼睛,听着柔娜的诉说,虽然是那么悲伤,却没有半点无法接受的脆弱和恍惚,仿佛她从来就是个健康的孩子,不仅心脏不曾有过问题,就是大脑也不曾受过任何剌激。
柔娜继续道:“其实,从前我和刘一浪是对恋人,非常非常相爱的恋人,我们几乎就要走进结婚的礼堂。可是,就在我们要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晚上,我去找他,竟发现他把另一个女人带进了他的卧室里!
没有谁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恨,被自己深爱着又对自己海誓山盟过的人背叛,那决裂般的痛几乎把我逼到自杀的边缘。但就在我回到家,要选择自杀的时候,我的肚子里忽然涌起的一阵轻微震动,让我彻底没了勇气。我无法割舍自己肚里的孩子,她是无辜的。是的,那时我怀孕了,她就是雪儿。那天,我也是去医院才知道的,我去找刘一浪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要跑去告诉他与他一起分享。但,没想到,他却一子就将我从幸福的云端打进了痛苦的地狱,让我如此伤心欲绝。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抱头痛哭了一整晚,最后我决定,把自己嫁给一直追求我的雪峰。尽管我不爱雪峰,雪峰追求我似乎也别有用意,但我还是把自己嫁给了雪峰。因为雪峰是刘一浪最好的朋友。
我是要报复刘一浪,要让他也尝尝被背叛是什么滋味。爱人移嫁他人,而娶她的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不会比我更好受。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报复却给雪峰带来了不幸。
雪儿满周岁的那天,雪儿忽然不见了,我和雪峰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见雪儿的踪影。我们忽然接到了刘一浪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痛苦悲愤的要我们立时赶到临江崖,否则我们将遗恨终生。而我和雪峰,都似乎听到了电话那边雪儿隐隐的哭声。
雪峰和我放下电话就打了辆出租车急急的奔临江崖而去。但我毕竟是女人,下车后爬那段陡峭曲折的山路时,无论我怎么焦急怎么努力,我都被雪峰落得老远,甚至最后被他甩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刘一浪要干什么,但我想是把雪儿的生世告诉刘一浪的时候了。无论雪峰是否能承受,但为了雪儿却只有这样了。只要刘一浪只道了雪儿是他的孩子,无论他要做什么,雪儿也立时就会化险为夷。
但等我赶到临江崖时,我却不见了雪峰。只见刘一浪站在高高的悬崖尽头,对着崖底,面如土灰,目瞪口呆。雪儿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已深度昏迷。
当时我就一阵揪心的痛,但我毕竟没有亲见,我只能心存幻象,但愿一切都不如我想象的那样。
我把雪儿送去医院,没等她醒来就急急的赶回临江崖。刘一浪早已不复存在,我也试着艰难的攀到崖底,可我除了看到涛涛的江水什么也没有。
从此,再没见到雪峰。
天生就心脏脆弱的雪儿,也因此染上了经不起大喜大悲的病。
我也因此生活在挥之不去的怕人的梦魇里。
但我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追问刘一浪,我只期盼有天,雪峰能奇迹般的回来,如从前一样,虽然对我别有用心,却生龙活虎。”
柔娜哽咽着,再说不下去,顿了顿,道:“我更想不到,刘一浪还是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依旧没有别过脸去看刘一浪,但我看得出,她有多悔多恨,多痛彻心扉。
“但是,错的不是你,真正罪恶的人,却是我。”
是子郁,的确是子郁。
我们都把视线从痛苦不堪的柔娜脸上移向他时,他正望着柔娜,比柔娜还痛苦还悔恨的继续道:“其实,那晚,你去找刘一浪时,你在卧室里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女人,而是我。当时刘一浪根本不在卧室,也不知道我进了他的卧室,就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我是故意乔装打扮成女人,也是故意让你看到的,我就是要破坏你和刘一浪的婚姻。因为,因为我……我是个同性恋,我深爱着刘一浪,比你还深爱着刘一浪,然而,刘一浪却连看也不曾多看我一眼。我恨,我妒嫉……”
原来如此,原来子郁竟是同性恋,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女人般柔弱,怪不得上海那笔业务只有他能谈成(想必上海那个经理和他是同道之人),怪不得无论是如林黛玉多愁痴情的如花,还是如母夜叉泼辣不羁和他相好的按摩女,都无法真正得到他的爱。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他曾经对我的怨对我的恨,都是因为柔娜,都是在嫉妒我和柔娜。哪知道,他根本就不曾爱过柔娜,他淡炎的喜淡淡的忧,都是因为刘一浪。他不忍刘一浪因失去柔娜而痛苦,又不愿刘一浪因得到柔娜而幸福。
我无法去面对柔娜此时写在脸上的表情。
爱得越深误会也越深,才会眼里容不下半粒微尘,不听对方解释,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爱,终于成了锋利可怕的双刃刀,伤了别人也伤了柔娜自己。
真象竟比她想要的还要残忍
我扭过去头,望向雪岭。
“但是,雪岭,你又是谁呢?”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是雪峰的双胞胎弟弟,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无论是柔娜,还是刘一浪,抑或是子郁,都不曾见过我。”雪岭顿了顿,恨恨的道,“我来重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我哥报仇!”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要问,比如他是怎么知道雪峰葬身江水,又是怎么知道雪儿不是雪峰的孩子?
但他却终于被警察带走了。
“雪儿!雪儿!”
刘一浪忽然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呼声。
不知他是如先前一样神智不清,还是终于明白过来。
但他,在薄暮里,那只被刘若萍紧紧握住的手,已经无力的松驰着,再也无法轻抚也许他一直都深爱着的妹妹的脸。
他胸口最微弱的起伏也终于停止,永远的不再有了。
而这时,山崖上,暴发出了刘若萍比任何时候都要撕心裂肺的哭声。
柔娜也又一次瘫软在地。
……
后来,雪岭锒铛入狱了,宣判那天,无论是我,还是柔娜,抑或是刘若萍都没去。
仿佛他是一个与我们毫不相关的人。但他对我可以是这样,对柔娜,尤其是刘若萍,却绝非如此。
她们谁也没告诉我她们回避的理由,我也不想去知道。我心知肚明,那理由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就决不能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心里好受。
有一日,在公园,我意外的邂逅了那个竭尽全力,却终于还是没能阻止雪岭的阴谋的姐姐。
她依在亭子边朱红的栏杆上,望着满池春水,若有所思的忧伤着。
在她身边,如她一样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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