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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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一声裂帛响起,是衣服撕开的声音。
我这一剑,削开了他后背布衣,商少长的后背光裸在空气中。
随着衣服片片碎去,一道深及见骨的狰狞伤痕自他颈下蜿蜒直至腰间,伤口周围大大小小伤痕更是不计其数。虽已过去七八个月,伤口也已收口,但当初他跳崖时之惊险,求生之艰难,又怎能述出当时之万一!
我牙关咬得咯咯做响,腿一软,双膝重重磕在地上,骂道:“你――你明明跳崖后九死一生,却连……连这个也要瞒我……你――你把我当做了什么――我――我――”我终于抑制不住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水,握剑右手不住颤抖,终于“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我用力扑到商少长身上,紧紧抱住他满是伤痕的背,哭道:“你――你这个大骗子!天下……天下最大的大色鬼!大骗子!――”
我紧紧抱住商少长,脸贴在他丑陋,但是温暖的背上,尽情地哭着,仿佛要将这八个月来,每一分每一秒的相思之苦,都要流个干净!如果这时有人,就能看到在荷池畔,一个黑衣女子,毫不避讳地抱住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旁若无人地大声哭泣……可是就算被人看到了,又有什么要紧?!我白衣在这世上唯一喜欢的,爱着的男人,终于回到了我身边!――不知不觉中,商少长将我抱了起来,将我温柔地,但是坚定地抱在他怀里。他的力气从未有过这样大过,他从未将我抱得这样紧,仿佛他怕我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衣衣,好衣衣!……”他紧紧地抱着我,头埋在我的颈间,嘴唇在我耳边轻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手胡乱在我脸上抹着,想为我擦去眼中不断流出的泪珠,却是越擦越多,我的泪沾到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胸膛上。自己象一个小小的,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可以哭诉的,安慰自己的对象。虽然还是哭泣着,但却感到好久都没有感到的,实实在在的温暖与幸福!我等待的这个男人,终于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了……苏三手说的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以后还要与我好好地活下去,我怎么会恨他,又怎么能恨他!
这个时候,我隐隐感到自己领口似乎湿漉漉地,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进去。
我满是泪痕的脸上,第一次落出了清新的,温柔的笑意。我没有抬头看商少长的脸,却伸出不再冰冷的手,搂住了商少长。
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衣衣……”一只温暖的手拂过我的脸颊,轻轻拍了拍,“睡着了吗?”
“嗯……”我鼻中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回手搂住身后白衣男子的脖颈,顺势在他怀中转到一个适合的位置,道:“才没有睡呢,我在想事情。”
商少长温柔一笑,将我的身子再搂紧些,他抱着我坐在小屋外的竹林下,正如他当年青衫竹笛,在月下第一次将醉酒的我抱住般。天上的月亮仍是那样皎洁无瑕,竹林亦如当时一般青翠秀逸。只是我和他,却比那个夜晚的商少长和白衣更加清醒,也更加体会得到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甜蜜,两情相悦的甜蜜。
商少长轻轻拨开我额头乱发,笑道:“在想什么?”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突然自他怀中直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左右端祥,偏头道:“我在想你到底是姓商,还是姓叶?”
商少长微微一怔,随即挤了挤眼,笑道:“我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讨厌的商少长!当然有关系!”见商少长笑着看我,眼中尽是促狭之意,不由气得咬咬牙,也顾不得脸红了,叫道:“至少――至少――我至少得知道我以后的孩子姓什么罢!”眼见商少长听得我这句话一出,忍不住哈哈大笑,不由得我又羞又气,伸出手做势掐住他颈子,恶狠狠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哎呀!”原是商少长三根手指伸在我腋下搔痒,自己只顾“逼供”,却是着了道儿。
笑也笑了,闹了闹了,我和商少长相视一笑,俱是觉得刚才自己象孩子的举动又是幼稚,又是好笑。商少长将我拉到他腿上,替我一点点拣去头发中的细小草屑。轻叹一声道:“我到底该姓什么,我自己也不甚清楚……先母确是姓夏,小妹炎凉随了母姓,自然也继承了先母一身医术。而我父亲只是一个无名杀手……他自晓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自然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我只学了父亲一身杀手本领,却一直没有姓氏。直到母亲说:夏商更迭,朝代交替,不如以‘商’字为姓,兄妹同心,血脉相契,就以‘少长’为名,才有了我的名字。”
“我十几岁时,双亲相继辞世。自己空学了一身武功,却不知道追杀父母凶手是谁。为找出真凶,我不得不做起父亲做过的杀手……我记不得杀了多少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却因为自己杀人愈多,名头愈亮,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地狱,却又是近了一层……杀手都不应该出名,而我却相反,江湖上无人不知‘但有先后无少长’,可我手中的鲜血,却是愈来愈多……”
商少长缓缓叙说时,我一直望着商少长的眼睛,只见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无尽的悲凉孤寂之意,这段往事他说来听似平平无奇,但当时血雨腥风,生死悠关,又怎能述之万一!我伸出手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柔声道:“然后呢……然后可有……”
商少长轻轻一笑,眼中恢复几许温暖,道:“我当时年少气盛,心却一点点麻木……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复仇而杀人,还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生存下去,我可以接下最难做的杀人生意,可以用最简单的刀法一击制敌。但我却还是杀手,一旦当上了杀手,一辈子都只能是杀手……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救了一个垂死的老人,这是我第一次救人,也是第一次免费杀人。”
“强盗劫财害命,我看得多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救下那个老人,最奇的是,那个老人宁死也不放开自己怀中的破包袱。可我出手再快,那个老人后背已被那几人劈中一刀,眼见活不成了,他临死时,就将这包中之物托付与我,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公子,你是好人,此物交与你,老朽死后也可瞑目。’如果他知道我实则比那几个强盗更凶恶百倍,他又将如何做想?”
“包中并无他物,只有一本《天工织物图谱》,里面尽是种种织物图样及织法图解,写的甚是详尽。书下落款为叶老人,并无再多叙笔。这薄薄册子居然能引得别人抢夺,想来内容也定不凡,我当时突地灵机一闪,当时我手中已有不少银钱,若买得织机,请来织妇按图织锦,说不定能一举成功!”
“这个计划实则漏洞百出,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却不可思议地成功了!秋叶阁几乎凭青丝雪绸一夜成名,叶知秋这个名字也随之名扬天下!……这正是我要的结果――我有了杀手外的第二个身份,虽然这个身份只是我的影子,但这个身份可能总有一天会用得到!”
“于是,我白天是神秘莫测的叶知秋,晚上,便是令人丧胆的杀手商少长。……但我觉得我再也回不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商少长,我更喜欢做一个商人,虽然平淡,但也比做杀手更轻松,更快乐。”
“直到……我在白帏后看到了你……”商少长看着我,喃喃道:“这样一个女子,在我发出的杀气下也能悠然自若,全身而退。如此卓然,却又那样清澈――别人称你为白衣卿相,是商人中的翘楚,谁有了你,就等于有了无尽的财富……可我只知道,这样有超凡勇气的女子,如若我错过,可能就永远地不会再有……”
我静静地听着商少长讲述,眼中慢慢闪过温柔的笑意,道:“所以,那天你就趁我喝醉时来偷偷看我?看我长得到底是美是丑?……你啊……”我握紧拳头,终是轻轻在他胸膛打了一下,嗔道:“你……你真是个大呆子,胆小鬼!”
“我是大呆子,胆小鬼!”商少长紧紧抱住我,声音竟不自觉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商少长与叶知秋实为一人;为了隐瞒这句谎言,我在你身边之时,便不得不让楚关风将叶知秋做下去;我怕你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我怕我的杀手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宁愿自己跳下崖去,这样说不定会一了百了……衣衣,对不起!我――我实是不知道你也要与我跳下去!与我跳下去……”
我与商少长紧紧相拥,紧密得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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