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运昌隆》第53章


戚少商一生从未想逃跑过,既使在他性命不保,狼狈不堪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突然生出了想从这里逃走的念头。
一双手拉开他捂住耳朵的手。
韩世忠的手很粗糙,也很热,“戚兄,戚少商!你睁开眼看着我!!”声音如隆隆的雷声,盖住了原本刺痛他耳朵的声音。
戚少商睁开眼睛,迎上的是韩世忠那双生动而精神熠熠的双眼。
“我带你找酒喝去!”韩世忠道:“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每一个战士都是这么成长的,在江湖上你是九现神龙,在真正的战场上你只能算是个新兵。”
戚少商一听说有酒喝,心里突然象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他最需要的,便是酒。
其实他需要的不是酒,是醉,是忘记。
顾惜朝身边军士的长枪、大刀纷纷向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刺杀过去,见到一个便杀一个,那武器上携带着他们对攻城血战中战友、朋友惨死的愤怒,饱含着对自已一身伤痛的报复,更多的却是来自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兽性的回归。
血债还需血来偿!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奸淫掳掠、烧杀抢劫,所有这些,如果暴露在光天华日这下,都是一等一的不赦死罪。
然而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烈火焚城中,却变得理所当然,人人做起来都得心应手。
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孰强孰弱!
只要你是强的,怎么杀都可以,怎么做都有理!
顾惜朝也在杀戮。
雄雄火焰在他人前身后冽冽燃烧,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留下了半边阴影。他见人就刺,挥剑便砍,听不见倒下之人的惨叫,看不见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眼前触目惊心的鲜血吞噬了他的身心,原来这样肆意的屠杀竟可以释放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原来这样持强凌弱的劈砍竟从头到脚让他痛快淋漓。
他一生都在“忍”!
从他成长的那个妓院,到江湖,到连云寨,到官场;从傅晚晴,到戚少商。
只有“忍”,他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金钱?女人?权势?
成为纵横沙场的将军?
还是戚少商?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已要什么,也许他想要的是“成功”。
成功才能洗刷他的耻辱,他在妓院成长的那段屈辱的人生。
但是,这一刻!他不再“忍”,他也不需要“忍”!
在这里,他可以肆行无碍,尽情撒野。
现在,这里是一个连残杀妇孺儿童都可以感觉理直气壮的地方。
他仿佛突然觉得自已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一直就在身边!只是他已经忍成了习惯,忘记了伸手去拿!
也许他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很善忍的人,所以蔡京一直说他匪气太重,劝他该忍的事情要忍。
“去他妈的蔡京!我应该做我自已!”顾惜朝恨恨地心中暗想。
顾惜朝挥剑:“去死吧!”,面前又一人倒下,他甚至不知道面前倒下的人是男是女,是辽兵还是平民,他根本不在乎。
杀戮可以让人疯狂,也可以让人清醒。
顾惜朝此刻看起来很疯狂,但他自已又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韩世忠领着戚少商找到了这城中某个酒馆的酒窖。两人原本席地对饮,此刻却都醉成一团。
韩世忠醉了,他醉的很快,一直象钢铁一般坚硬无情的韩世忠似乎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他面色赤红,瘫软地倒在几坛烈酒中间,泼洒一地的酒水浸湿了衣裳也不自知,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不胜酒力喝趴下了。
“千杯不醉”的九现神龙醉了。
“三斤不倒”的戚少商倒了。
戚少商也被一堆酒坛包围着,抱着逆水寒,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看上去正襟危坐,仿佛好象睡着了,其实若不是他身后靠着酒窖的木柱,早已和韩世忠一样倒地了。
戚少商这一生自负为英雄豪杰,行事果敢勇决。
无论是他为息红泪离开雷家庄,为连云寨负了息红泪,还是为心中的大义冲杀战场,没有人能左右他,他一直在做自已想做的事情。就象他自已常挂在嘴边的: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戚少商杀人无数,但从不妄杀无辜,不杀妇孺。他杀人讲究一个“理”字,这个“理”不用说服别人,但一定要能说服他自已。
现在外面无辜百姓妇孺被屠戮,他不去阻止,能问心无愧吗?
可是应霜叶刚刚死于孺子之手,他要去阻止,又能问心无愧吗?
应霜叶满脸鲜血,对他说“决不后悔”,他戚少商能不后悔吗?
他能吗?
他不能!
也许就象顾惜朝对他所说的,他不适合战场。这战场上就是灭绝人性的修罗场,而他戚少商却太多情了。
多情?
他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已吗?
他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想快点醉。
遇到危险的时候,野兽就会远远地逃离;遇到痛苦的时候,人类就会设法把自已麻醉。
顾惜朝找到戚少商时,袍上有些血迹,头发有些零乱,不过依然风度犹存,脸上的血迹令他的俊美多了几分凌厉。
他现在就要伸手去拿他一直忘记去拿的东西,所以他花了不少时间去找戚少商。
他找到了。
发觉戚少商醉了,顾惜朝就笑了,本来还忌惮他的绝世武功,看来上天待自已真是不薄。
他走上前,蹲下身,左手提起沉睡中人怀里的逆水寒,然后右肩抗起他,看都没看韩世忠一眼,便自离开了。
肩上的人重重地压在身上,却令顾惜朝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被戚少商身体压住的那些部分变得火热,原来自已是这么希望和他亲近。他的右手紧紧勒住戚少商无力垂下的腿。以前他小心翼翼、极力隐藏地爱着的人,原来也是可以这么容易拥在怀中的。
至少今天,他顾惜朝要做一回自已,要征服这翱翔九天的神龙!
至于明天怎样?
管他呢!
顾惜朝抗着戚少商找到城里一处未被焚烧的官家别院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吩咐四个军士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找到一间干净清爽的卧房,顾惜朝抗着人径直踏步走了进去,进门便将逆水寒丢在房中圆桌上,然后将戚少商平放于卧榻。
这房间看起来象是官家女眷的闺房,里面布置的很清雅秀丽,充满了书卷和柔美的气质。侧墙上斜挂着一具文武七弦琴,墙边不大的书柜上摆放着几本书,临窗的位置上还架着一副绣架,案犊之上有烧燃檀香的小鼎,只是灰尘满布,料是许久未用得上了。
顾惜朝丢在桌上的逆水寒却给房间平添一抹肃杀之气,打破了这一室的柔和。
顾惜朝立于床边,注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庞。他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的机会,可以这么肆意地、贪婪地欣赏面前的这张他在梦中想了一千次,看了一万遍的脸。
戚少商双眼紧闭,他眼线虽长却已有笑纹,睫毛虽浓却很纷乱,肤白却暗哑,唇薄却纹深。
顾惜朝不由问自已,是什么让自已对他着了魔?什么时候开始自已的心便总是向着他,系着他?
从小便痛恨土匪的自已到底爱上这个土匪头子什么?
是爱上了他年青俊朗却经历沧桑的外貌?他真诚不设防的笑涡?他高绝超群的武功?还是他挥洒来去,不羁的性情?亦或是他是第一个真正赏识自已的人?
都是,也都不是!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俱有以上这些全部,只要不是戚少商,他顾惜朝便连一眼都不会去看;而如果是戚少商,即便此刻他什么都没有了,自已还是一样爱着他,想得到他!
那么他顾惜朝倒底是爱上了他什么?
他爱上的,更多的是那一起纠缠恩怨的岁月,那有笑有泪的记忆。。。。。。这一切都无法重复,即便以后有一个人能让一切重演,复制一个戚少商,他顾惜朝也再不是以前那个少年郎了,没有了那样的心境,怎能有那样的爱恋!
在那一个时间的那一次爱恋,今生也只能有一次。
所以,戚少商只有眼前这一个,若是放手,便一去不回。
顾惜朝的手抚上戚少商的脸颊,那上面有一道血痕,红得那么艳丽,正好自上而下划过他笑时出现酒涡的位置,有些防碍自已仔细地看他。于是,他俯下身,用舌尖轻轻地舔着那道血痕,想把这个印迹给舔掉。可能是因为有些痒,沉睡之人左颊轻轻抽搐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嘴唇也闭得更紧。
顾惜朝俯在床边,右手指尖轻轻地从戚少商的发际正中划下,经过他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尖翘的下巴,到他突起的喉结。顾惜朝吞了口口水,轻轻咬了下去,一阵缠绵悱恻。他解开戚少商的外袍,扶他坐起,在他的睡梦中卸下他的战甲,脱下他的外衣,只留下白色内衣内袍。
他放他躺下。去除了一切武装的戚少商少了许多彪悍的霸气,看起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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