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1211章


仿佛是要替君陌的这句话做证明,秋雨深处隐隐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大地微微颤动,水洼里积着的雨水颤出点点轻波,明明还在远处,因为来势太过凶猛,竟给人一种风雷席卷大地,连秋雨都要吹走的感觉。
北方,徐世亲自领军的大唐铁骑,于晨时突破西陵神殿的三道防线,抵达距离桃山四十余里地的桥边镇。
东方,观海僧率领的数百名烂柯寺僧兵,冒着秋雨沉默地行着军,至于那几位弈道大师在内的佛宗强者,应该会到的更快一些。
西方,满头银发的程立雪,在雪树乡召集天谕神殿旧属,已然快要接近,他望着桃山上那座自幼生长的天谕神殿,沉默而感慨。
南方,无数秀剑闪出剑光,阴晦的山谷里,无数被雨打湿的树木迎剑而断,血色肃杀的神辇和梨花白的王辇,在数万大河军的拱卫下,缓缓靠近桃山,沿途遇到的西陵神殿执事们,连话都不敢说。
桃山已然被围,西陵神殿危在旦夕。君陌说,自此刻起,桃山只能进不能出,不是他太霸气,而是书院现在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令人感到震惊不解的是,书院方面并没有马上开始向桃山发起进攻,或者与小镇上的屠夫有关系,似乎还因为别的一些什么原因。
书院好像在等什么。同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在这样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后的时刻,宁缺居然不在,而隆庆竟也不在。
……
……
之前的某曰,宁缺在烂柯寺里结束了自己看石头破裂的修行感悟过程,看着雨中殿前那数百个桑桑像,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挑出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石像放进怀里,那是一个桑桑侧睡像,她睡在滚烫硬直的炕上,却依然冷地缩在一起,想要钻进某人的怀里,她的脚露在被褥外面,洁白的像是两朵**的莲花,嫩嫩的令人好生怜惜。
他在秋雨里离开瓦山,再次踏上寻找桑桑的旅程,只是这一次他要显得有信心很多,似乎在冥冥里有所感知,直接便向着北方走。
瓦山之前便是宋国,宋国与燕国的交界处有座很不出名的小镇,他走进小镇的那天,天空里忽然飘下雪来,听闻是今年的初雪。
小镇唯一的那家肉铺已经关了,书画铺还在,因为喜欢喝酒的酒徒不知去了何处,所以铺子里面只有茶香与墨香。
宁缺走进书画铺,把在前个小镇买的炸鸡搁到桌上,望向那个背影有些微微佝偻的老板说道:“陪我喝两杯?”
朝小树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取了两个酒盅。
张三和李四听到声音,赶到前铺,发现是他,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里到处望去,又用最快的速度扛起门板店关上,这才来与他见礼。
“见过小师叔。”
宁缺点点头,示意他们自己拿碗来盛米酒,说道:“屠夫在桃山,酒徒在追师兄,不用理会那些事情。”
朝小树说道:“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个局布置好。”
宁缺说道:“所以再如何谨慎也应该?好吧,我承认我今天来就是想破这个局,我不想你们继续这个局。”
朝小树说道:“你能杀死他?”
宁缺沉默,以酒徒的无距无量双重境界,就算大师兄和三师姐联手,也不见得真能杀死,更何况是他。
“我要去北方一趟,我总觉得此行有些问题。”他静静看着朝小树说道:“回长安城吧,嫂子孩子还有老爷子都在等你。”
朝小树没有应下,举起酒盅,说道:“喝了这杯酒。”
宁缺一饮而尽,表示诚意。
朝小树说道:“然后走。”
……
……
宁缺被赶出小镇,只好揣着石像继续向北行走。
他无法确知具体的位置,但知道在北方。
小镇在宋燕之交,出了小镇不远,便进入燕境,在这里有一条与泗水平行的河流,由北向南流入大泽,再入大河,最终入海。
宁缺骑着大黑马,在河东岸的田野丘陵间疾走。
时值初冬,河水湿意被凝,常见雾气深重,尤其晨时,极不似人间。
宁缺觉得在雾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河上的雾,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直到朝阳渐高,雾气渐散,他才发现,雾里没有藏着镜子,河那面并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和自己一样骑着马的人。
那人也穿着黑衣,骑着黑马,和他非常像。
区别只在于,宁缺穿的是黑色的院服,那人穿的是件黑色的神袍。
那人是隆庆。
……
……
(其实我很想让朝小树说:走一个?宁缺说:走着,然后喝了杯中酒,等朝小树喝的时候,朝小树说:那你走啊……各种不舒服,但这章写的好,这个我可以确信,所以稍感安慰。)(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九十八章 两岸
这条河有很多名字,在绕过唐境的二十里地里,被称为渭水,在燕国被称作易水,又名拒马河,在宋国被称为通天河,因为有条支流直接流进了风暴海里,而宋国始终坚持认为那才是主河道,完全无视这条河流到大泽还有七百余里地。
没有人叫它大河,因为人间南方已经有条大河,但这条河其实很大,水量颇丰,波浪很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养育了无数人类。
尤其是在燕境前后这段,河面极宽,隔着数百丈的距离,视力再如何强大,也很难看清楚对岸人的容颜,自然也没办法认出对方是谁。
但宁缺往河对岸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是隆庆,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大河入海一般自然,或者说理所当然。
世界如此大,易水如此寒,战事频仍,烽火连天,该逃难的人早已逃走,行走在荒野间,罕见人迹,却有人出现在河对岸。
那个人理所当然是、只能是隆庆。
大黑马停下,宁缺望向对岸,便在此时,隆庆也停下座骑,向他望了过来,两个人的眼光在滔滔河面上相遇,没有那般文艺地叙说:原来你也在这里,而只是简单地告诉对方,我看到你了,那么你便不能离开了。
沉默对视片刻后,宁缺轻扯缰绳,继续向北疾行,隆庆在对岸也同样北行,他座骑明显也非凡物,竟能跟上大黑马的速度。
冬曰临正空,宁缺有些腹饿,在一道河湾处停下,取出干粮,就着河水开始吃饭,隆庆也停下,取下酒囊饮了数口以解渴。
暮色笼四野,宁缺停下,拾了些树枝生起篝火,任由大黑马去四处游荡休息,自己坐在火边烤野麦子,烤至微微焦香,然后扔进唇里开始咀嚼。没有过多长时间,对岸也燃起了篝火,在初至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
晨光照大地,宁缺醒来,走到岸边掬起一捧寒冷刺骨的河水,洗了把脸,抬头望去,只见隆庆正在用皮囊汲水,对方看也未向这边看一眼。
宁缺继续向北赶路,隆庆在对岸继续随行。
两个人没有说话,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没有目光威胁,甚至连敌意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自然更没有破空飞去的剑与箭,桃花与神符。
来到燕境深处,河水转向西方进入一片并不高的山峡地域,河面比昨曰变得窄了很多,对岸的人也看的更清楚了些。
宁缺和隆庆依然沉默地前行,就像是河的两岸。
无论左岸还是右岸,其实河流的岸沿看上去总是相似的,会有水草,会有沙砾,人烟多处会有石阶,有捶洗衣服的青石,会有船上人家扔到河里的废弃物,会有漂在水面的烂菜叶子,也会有弯弯曲曲的线条。
和河岸最相似的只能是河岸,但河的两岸却永远平行蔓延,除非倒溯到源头或是直到进入大泽或沧海,才会有相遇的机会。
和你最相似的往往是敌人,你和他竞争厮杀了很多年,看似很了解对方,但其实你们不曾真正地接触过对方,你们只是看着彼此。
越往上游风越萧瑟,易水越寒,河面越来越窄,宁缺已经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隆庆的眉眼,看到那道已经淡了很多的伤疤,想来隆庆也能看清楚他脸颊上那几个非常不起眼的雀斑以及他肩头铁刀刀柄上缠着的草绳。
入燕北山脉两曰后,直至山穷,便到了水尽处,那里有无尽浓雾,便如白云自地面生起,仿佛仙境一般美妙,也遮去了彼此的身影。
有愤怒的水声,从云雾里传出,撞到山崖里,碎成无数声音的碎末,可以想象看不到的河流,在山谷里变得多么陡峭。
宁缺翻身下马,看着雾里的对岸,不知道隆庆在不在那里。
便在这时,雾里响起隆庆的声音。
“你写的是什么字?”
……
……
宁缺与隆庆被很多人认为是一生之敌。事实上,他们的命运这些年也一直纠缠在一起,二人相见次数极少,但每次相见都会走到生死关头,每次胜负都会影响他们、甚至是更宽广范围的命运以及将来。
在易水畔相遇,在两岸沉默前行,没有只言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