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禁区》第64章


的天气的好。
尹舜肩膀轻抬一下,低声问他:“这条线路新开的,你不看看海岛到香港沿路的风景吗?”
“都是海,有什么好看的。”夏槐换了个姿势靠尹舜的肩膀,接着睡。
到香港的两天,夏槐玩得也不怎么起劲。夜里倒头就睡,白天仍然无精打采。去一个景点,拍两张照片后,好像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换其他人跟他出来旅游,一定会被他气得半死。但尹舜对他却从头温柔到尾,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肯出去走动就行。
在香港的第三天,他们来到香港高等法院。
来这里不是为了进去听庭审,而是为了看看法院门口的忒弥斯女神雕像。(在希腊被叫做Themis,即“忒弥斯”。在罗马被叫做Justitia,即“朱蒂提亚”。)
忒弥斯女神像和香港司法影视剧中拍摄的一样,披袍戴冠,蒙着眼,一手拿天平,一手持剑。
“她就是正义之神。”尹舜望着神像说。
夏槐望着神像有一会儿,迷茫不解地问道:“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蒙着眼?蒙着眼不是更看不见世间发生的一切了吗。”
“因为蒙上眼睛才能避免外界声响的干扰,保持理智。她不会看见诉讼双方主观上的倾向,也不会看见任何阶级、种族、性别,这样,她才能够一视同仁,更好的实现正义。”
夏槐有点羡慕她。他一直很羡慕能永远让理智独立运行的人。
过了许久,夏槐又问:“她为什么要拿天平?”
“天平衡量证据,实现公正。”
“宝剑呢?”
“宝剑处罚罪人。”
夏槐思考片刻,说:“不错,罪人如果不得到处罚,还有什么正义可言。”这话声音极小,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但世界永远不是极端化的。”尹舜说,“西方宗教认为只要真诚地向神表示悔改和坦白,罪就能得赦。所以你每天都会看见教堂内有人因大大小小的事情赎罪。他们虽然在法律上无法得到赦免,但在灵魂上,他们已经被神宽恕了。”他望向夏槐,说,“也许那个罪人,死前已诚心悔过。也许神已经宽恕了她。或许我们也可以。”
尹舜看得出来,夏楠的死对夏槐来说打击很大,可夏槐不将他的悲痛展现出来。因为他心底认为,夏楠不能被任何人宽恕,他连夏楠的尸体都不愿意去认领。他永远不会去原谅夏楠,但他会永远这样痛着。
与其长久疼痛,尹舜宁愿夏槐能够在心里认为她有悔过,自私地宽恕已死去的她。他不愿夏槐心中永远留着一块不会痊愈的疤。
夏槐眼中本在一瞬间内闪过亮光,然而很快,这抹亮光消失无踪:“但是在东方的宗教里,有地府,有因果报应。罪人不管因什么而犯罪,不管有没有悔改,都永远不会被宽恕。”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夏槐转身边走边说,“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第六十二章
去瑞士的签证还有两天才下来,夏槐和尹舜又在临近地区玩了几天。
这几天,他们都在聊宗教与宽恕的问题。
在咖啡厅里,尹舜谈起那天夏槐对东方宗教中宽恕的看法:“佛教从不会说一个人有罪,他们只会教人们如何脱离苦难。一切苦难,源于无明,根于执着。凡是对一样东西太过执着,就会被其奴役。他们劝人勿恨,因为恨一个人很苦。”
夏槐搅拌着苦涩的咖啡,忍不住笑起来:“这些到底是创造宗教的人类编撰的,人类总喜欢以自己的主观思想去规范其他人。他们为什么认为‘不恨’就不苦?”
“这些都有现实依据。”尹舜加以诠释,“人们在说‘我恨你’的时候,表情既愤怒又痛苦,但说‘我爱你’时,是在笑。”
“真的?”
“不信你看一下。”
夏槐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尹舜,尹舜半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倾过身子,脸靠近夏槐的脸,目光幽深地望着夏槐的双眼。
“我爱你。”轻轻地,尹舜这句话像一根羽毛,撩过夏槐的耳廓。
夏槐蓦觉连日来死水一般的心脏猛地一撞胸膛,感觉似乎有那么点奇妙。他没察觉到尹舜在笑,他只觉得尹舜说这句话时,非常地郑重和认真,好像在做宣誓。
不禁弯起唇角,夏槐说:“说的人没有笑,是听的人笑了。”
尹舜慢慢坐回去,说:“总归会有人笑。”
“可这对你来说不是很不公平吗?明明说‘爱’的人是你,为什么笑的是听的人?”夏槐喝了一口咖啡,眉头顿皱,表情嫌弃。真他妈难喝。
尹舜口吻持有一贯轻淡:“我爱你,怎么会在意对我公不公平?你笑了,我就笑了。”
“……”夏槐说不出话。他分不清尹舜这是在思辨还是在告白。
赶在乘机前一天,尹舜和夏槐收到旅社寄来的瑞士签证。
从亚热带季风气候到温带海洋性气候,由从不下雪的地方到达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夏槐感觉仿佛跨越了一个季节。
他们的话题由宗教宽恕转至爱与恨,兜兜转转无法从人类的情感上超脱。
无论是走在苏黎世街上,还是在卢塞恩湖上,夏槐对游乐和路人来要求的合照总不大积极,却认认真真地与尹舜交谈着受苦与解脱。
夏槐觉得,尹舜真的变得不像尹舜。
尹舜以前从不会像最近一样,持续这么久的日子里给他灌输这种“宽恕”、“爱”这类思想。不过尹舜总能以理智的口吻去讲一些很感性的话,使得那些感性的话看起来都很有道理。有些时候,夏槐都快被尹舜的“道理”迷惑了。
夏槐笑着侃道:“以前明明说话最会让人怄气,现在竟然开始‘普渡众生’了。”
尹舜不认同夏槐的话:“我眼里没有什么众生,只有你而已。”
能让他改变的不是这个世界,是“夏槐”这两个字,这个人。
到了攀登雪山的那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着一大包攀登雪山的用品,俩人笨重得像两只企鹅。
登山前有人口述经验,以及给他们遇到危险时的通讯器。没接受过训练的他们,即便爬这座瑞士最安全最好爬的雪山,也显得略有些吃力。
对尹舜来说是略有些吃力,对身心俱疲的夏槐来说是万分吃力。
夏槐踩在这冰雪覆盖的黑岩石上,气喘吁吁地对走在前面的尹舜说:“你爬慢一点!”
尹舜不得不停下步伐,转过身,向夏槐伸出手:“手给我。”
夏槐感觉此刻的尹舜像他的救世主,毫不犹豫地将手递交。
又爬了一段长远的雪山路,夏槐实在受不了,撑着膝盖歇息。
“我觉得我上不去了。”他边喘着气边说,“我们干脆就这样下去吧,爬这段路够了。”
“体力彻底到达极限了?”
“那倒还没。”
“既然没有就继续往上爬。”
尹舜不容他拒绝,牵着他的手,继续往顶峰走,夏槐有时觉得年轻人的体力和毅力真可怕。
手被尹舜拽着,夏槐忽然问:“你说如果突然遇到雪崩怎么办?”
“这么薄的雪怎么雪崩?”
“万一呢?”
“那我们就一起死。”
“靠,老子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死。”
“那就我死,你活着。”
“你也不能死。”
尹舜无奈笑:“一场大灾难,所有人都活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夏槐静静地想了会儿,说:“是啊。可是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这场灾难都不知道到底是便宜了谁。”
不知爬了多久,身边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滑雪。时不时,刷地一个滑雪的人飞过去,四溅的雪碴像两条飞速而过的游龙。
夏槐不由暗暗吃惊:这么快就爬到山顶开始滑雪了,这都是些什么神仙?
竟有那么点动力,想到山顶去看看神仙聚集地。
爬完前两段,夏槐已经能看见一些自然奇观。除棕灰色裸露的山岩和薄雪,隐约还能看见山下的青草湖畔,充满阳光的小镇。人间仙境,大概不过如此。
“只剩一点了,我们一口气爬完吧。”尹舜劝说。
“行吧。”夏槐咬咬牙,跟尹舜一口气上去了。
他们早上八点多开始爬,现在爬到顶峰,已是中午一点。阳光正充裕,万物正蓬勃生长。
顶峰的景色,与沿路的全然不同。青草湖畔与小镇风情,此刻仅有一点大小,原先以为的最美的风景,现在竟成最不重要的一部分。远离人情世俗,一切都变得虚无了。世界是如此广阔,人世间嘈杂的声音根本影响不到岿然不动的山脉冰川。
夏槐深觉爬到这个高度,看到这样壮观的美景,如同完成一项壮举。
“你看,我们爬上来了。”尹舜站在俯瞰景色最好的位置,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苦。看着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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