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第46章


“二哥?”厉沛意外,“小从那里……”
“小从有老三,我放心。你问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我担心你,来看看你。”祝逢今瞥到地板上的狼藉和厉沛手上的血迹,“你的保镖不在,看来之前起了争执。”
也就是这一瞬间,厉沛以为自己回到了和祝逢今关系还很好的从前。
祝逢今总让他觉得可靠、觉得心安。
明明自己和大哥的名字才是水,却都没有祝逢今身上这份宁静、温柔和坚定。
“我,”厉沛终于绷不住了,他的眼泪怆然而下,“我对不起你和大哥,我把一个杀人凶手养在身边,真心实意地养了六年……我怎么对得起大哥……”
“我还因为大哥的死,迁怒于你,让你寒了心,我太任性,太自私,对不起二哥……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
厉沛抱住祝逢今,满是细小伤口的双手紧紧拽住他,如同一个溺水的、濒死之人。
“我不会责怪你,厉演更不会,”祝逢今出声安慰,“起码你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也没有忘记厉演,这样就足够了。”
祝逢今当年一夜之间痛失所爱,自己也身负重伤,呕心沥血的公司将他拒之门外,亲密的友人不再亲密。
另寻依靠、从头再来的确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但还好有厉从,才让他不至于茕茕。
他也早就和厉沛达成和解,不想再去追究。
毕竟,这个人如今已经满身伤痕。
厉沛在厉演死后无节制地酗酒,因为情绪低落催化,在三年时间内迅速产生了强烈的酒精依赖,那是普通人需要数年饮酒才会染上的毛病。
凡酒精不够,身体就会出现严重的戒断综合征,他不停地做噩梦,伴有强烈的胃肠道症状,他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反应太难受就放弃,反反复复折腾,渐渐不再做噩梦,而是被剥夺了睡眠。
这些寸和都看在眼里,但他从不规劝厉沛,只是在他呕吐的时候为他打扫清理,在他做噩梦时守在床边,借出一只手由厉沛握着,在他想要戒酒的时候,就真的确保滴酒不沾。
作为保镖,他尊重主人的选择,几乎算得上是全心全意支持。
不管那是对是错。
厉沛在床上睁着双眼,心里忽地滋长出了些旖旎的想法,走到寸和的床边,黑发散落在他的肩头,细瘦的脚踝赤裸。
寸和神色平静,身体倒也很给厉沛面子,没有拒绝。
借助激烈的性爱,他被情潮吞没,枕在寸和的臂膀之间重新获得了安稳的睡眠。
他不再需要酒,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之后他们定期做爱,关系朦胧,离开了那栋盛满欢笑和苦痛的旧居,搬进现在这间精心布置过的新家。
这么多年来,寸和长成了厉沛的影子,默默无声地同他踏过每一道门槛。
这道影子离他越来越近,最终拽着他的手脚,让他狠狠地摔下来,粉身碎骨。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也最终知道原来最高的那道门槛,本就出自寸和之手。
“大哥当年留下的遗嘱,最后有一部分我没有公开,也是他叮嘱我的,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他让我转让一部分股权给大伯,以前我觉得他是借此让大伯帮帮我,这些年大伯一直在慢慢增持股份,也有意把我们的生意和他自己的牵线,我才反应过来,大哥是在转移风险,他基本是把厉氏的实际控制权一点点交出去了。”厉沛自嘲一笑,“也怪我太无能,守不住大哥和你拼下来的东西。”
厉沛从小到大本就不是作为继承人去培养的,厉演很宠这个弟弟,甚至说得上是溺爱。
家族恩怨,利益纷争,就算是厉演,坐稳位置也不过是临死前那几年的事。
许多事老三帮衬着,但厉沛和厉回笙那种老狐狸比起来,却还是短了些斤两。
不等祝逢今开口,厉沛接着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对你说,其实是我心里过意不去。在你出国之前,曾经在大哥窗下坐了一晚,大哥没发现,但我看到了。我那时虽然什么都不懂,后来想想你满是手指印的脸,长大之后就都明白了。而大哥三十一岁了,却还是迟迟不结婚,身边除了你并无他人,我甚至觉得他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会离开也是出于爱。我接受不了,所以即便大哥只让我继承厉氏,我却还是对你做了很多多余的事。”
祝逢今遮遮掩掩,以为自己瞒住了所有人,却不曾想过,爱是藏不住的。
不管是厉演、厉沛还是厉从,都知晓了曾经他这片萌动的心意,又都守口如瓶。
“那你误会厉演了,”祝逢今坦然道,“他对我有爱,却只限于兄弟和朋友,我对他也如此。我早就放下了。”
“大哥六周年忌日的那一天我算是明白过来,你选择给自己和爱你的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厉沛点头,“会利用你和小从,也是因为觉得寸和和大伯同时出现的场合不多,我也是临时起意,才这么蹩脚。”
“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所以我托人找了找这个人的入境记录,是2002年年底,从哥伦比亚来的,当年老三给你选保镖,单看背景是没有问题的,不怪他疏忽。和这个人同期入境的外国人不少,但已经宣告意外死亡、又符合年龄条件的人只有两个,和那晚行动的人数目对得上。巧的是,这两个人都从新西兰来。”祝逢今道,“那时我就让人留意厉回笙的动作,之后老三离开公司,亲自去了新西兰,悄悄调查了七周时间,知道他不止有牧场和庄园,还在当地经营着一些地下赌场,几乎就可以确定,他在用赌场洗钱。”
从前祝逢今是大海捞针,直到寸和进入他的视线。
那晚行凶的杀手训练有素,身材和脸都做了伪装,唯一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
如同孤狼一般冷血。
是以祝逢今永远也不会忘记,身体会给他最诚实的反应。
“这些事和我们并没有太多关系,我相信厉演也不会那么鲁莽去断他财路。所以我想,如果他同样在利用厉氏洗钱的话,厉演在时掌握了证据,他当然会想让厉演闭嘴。”
厉沛微微颤抖,攀住祝逢今的肩膀:“我正是因为找到了大哥留下的一张底片,才会对大伯起疑心,至于寸和……也是最近,我发现他偷偷地往我的茶水里加磨碎了的安眠药,我不清楚他这样做多久了,我现在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性,会主动去吃。现在想想,被发现也可能是故意的,他也许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第43章 
祝逢今将叹息咽进嘴里,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安慰或是责怪都太贫瘠。
那个人想要摧毁的,不仅是厉沛的身体,还有他本就稀零破碎的精神。
被一点点拼起来、修复得好歹有了些原有的模样,寸和冷冷地砸下去,又捻成了粉。
祝逢今不停地抚摸厉沛的后颈,任他死死攀住自己的肩膀,如同揪住一块浮木,小声又坚定,眼里泛出泪花:“知道了就不晚,咱们能克服的。
“你是我值得骄傲的弟弟啊。”
他注视着祝逢今,眼中写满痛楚和迷茫。
对方也同样注视着他,虚情假意的人,流不出满怀心疼和善意的泪水。
厉沛一头扎进祝逢今的怀里,嘴唇抖着叫了声“哥”。
如洪水决堤般地,声嘶力竭地哭出来。
祝逢今在厉沛家待到后半夜,他帮厉沛细细处理完手上的伤口,收拾干净客厅的玻璃,伸手摸着衣袋里的草莓糖,长叹出一口气,走到玄关处换鞋离开。
寸和会离开这间公寓,他不太担心对方会回来。反倒是自己一下接收的信息太多,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厘清接下来的棋该怎么走。
回到家时天边已经晕出淡淡的蓝色,这必然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祝逢今一夜没合眼,停车后困倦地搓了搓脸,晃过身来,发现在厉从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
小犬耳朵耷拉着靠在他脚边。
听见响声,Tina耳朵一抖,晃着尾巴朝祝逢今蹭过去。
祝逢今蹲下身,抚摸幼犬的头,问厉从:“是没睡,还是起得太早?”
“回家之后休息了几个小时,醒来发现你还没回来,睡不着,就在这儿看Tina玩,也等等你。”
即便Tina只是趴在他脚边勾了勾他的裤管,他慢慢眨着眼,数遍了花圃里的月季。
“我有什么好等的,反正总会回家。”祝逢今语气变轻,推开半掩着的门,“刚才去的那一趟,基本把当年的事都说清楚了,也知道了加害厉演的凶手和主谋。”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