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第166章


是还在大骂城下叛军。张巡、南霁云、张顺等人也上来,一见之下,尽皆震痛,问起端的。一名百夫长哭道:“许将军今日登城对叛军喊话,被狗叛军放箭射中,他一动不动,仍是大骂,直到死还是站着的。”张巡、南霁云、莫之扬等都跪下了。张巡拜道:“许兄弟与我多年手足,如今先我走一步。睢阳已守不了几天了,请许兄弟稍候,等咱们一同化作厉鬼,再找狗叛军索命。”许远的尸首“啵”的一声,仰天躺倒。张巡下令:“煮了吃罢。”城中所剩余的军民总共不到六百人了,均哭成一团。
城下叛军大声喊话:“你们快弃城投降罢!”抬了云梯,作攻城准备。张巡目光呆滞,看了半晌,回头见许远的尸首还没有抬走,不由暴躁起来,喝道:“快去煮了吃了才有力气打仗!狗贼们又要攻城了!”众军民都哭着不肯动,张巡因又大喝:“你们全成了聋子了么?快去煮了吃!”但仍无人动弹。张巡愈加恼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忽见齐芷娇走出人群,高声道:“不能吃许将军的尸身!”张巡诧道:“你说什么?”
齐芷娇流下泪来,嘴角却带着笑容,转过脸来,缓缓将军民看了一遍,道:“许将军与张将军都是大唐的英杰人物,许将军死了,可他死不倒尸,咱们能吃他的尸身么?不能!”莫之扬点点头,咽了口唾沫,一瞥眼见安昭也出来了,摇摇晃晃走过来,忙上前扶住。却听齐芷娇接着道:“我是一个平凡女子,能与张将军、许将军、南将军、莫兄弟及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在睢阳坚守了四五个月,这一辈子就没有枉活了。”擦擦眼泪,居然拿出把木梳来,将已失去光泽的头发梳好,挽起来。她本就生得艳丽不可方物,此时竟将众人震住,没有一个说话。齐芷娇挽好头发,笑道:“不知能有几时相聚?咱们再唱一支歌罢。”咳嗽一声,唱了起来:“谁者好汉儿郎?看我睢阳兵将。弓兵齐整,刀剑鲜亮,众志成城,睢阳固若金汤。”城中军民一边哭一边跟着唱。安昭道:“莫郎,芷娇姐姐是一位奇女子。”莫之扬心下沉重,点了点头。
忽见齐芷娇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匕首,插入自己心窝,众人大惊,一齐围上去。安昭扑过去将她扶住,呼道:“芷娇姐姐!芷娇姐姐!”莫之扬唤道:“冯大嫂!”齐芷娇嘴角带笑,低声道:“莫兄弟,你答应我一件事。”莫之扬哽声道:“我知道是什么事,你放心罢。”齐芷娇点点头,转眼望望安昭,又道:“保住孩子性命。”安昭泪如雨下。
齐芷娇微笑如常,只是说话已接不上了,断断续续道:“我可以见践诺去了。”忽然猛吸一口气,大声道:“张将军,下令吃了我罢!”头一歪,就此死去。
张巡也呆住,不知该不该下令煮了齐芷娇,忽听叛军杀声大起,攻上城来。他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大喝一声:“狗贼,去死!”拔剑冲到城头。城中活人俱皆有如疯狂,全不顾性命拼杀。攻上来的竟没一个得活。余者见他们还如此威猛,纷纷逃回。城中人全站在城墙上,一个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却又威风凛凛。
安禄山听得睢阳久攻不下,已亲来督战。此时听前线报攻城又一次失利,暴怒无计,骂道:“真是一群笨蛋,我去看看!”旁边将领劝说城里有人惯放冷箭,安禄山只是不依,众将无法,只得簇拥着来到城下,大骂道:“死蛮子张巡并合城人听了:你们已到了绝路,只有弃城投降,否则我攻上城去,把你们全都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张巡对左右大笑道:“哈哈,我们几百人守着一座死城,他十几万大军让我们弄得焦头烂额,岂不可笑!”
却见安禄山旁边一人对着城头指指点点,一边在安禄山耳边说了些话。安禄山分开众人,骑马向前走了几步,大声道:“昭儿!昭儿!你可在城上么?”
安昭自见安禄山出来就心如刀绞,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那一道道目光竟似是有分量的,将她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莫之扬又疼又怜,恨恨道:“你还知道有昭儿吗?”安禄山眼神不大好,但听声音已知是谁,低下头想了一会,道:“原来是莫公子。叫昭儿和我说话。”
莫之扬扶住安昭,道:“昭儿,跟他说几句吧。”安昭抬起头来,冷冷道:“你要说什么?”安禄山一向最爱安昭,现下安庆宗已死,安庆绪日日跟他两个心,越来越念及安昭的好处,父女天性,不由落下泪来,道:“好昭儿,好昭儿,你还好吗?”
安昭苦笑一声,叹道:“哪能好的了?你撤了包围,我自然会好。”安禄山拉下脸来,道:“你连一声爹爹也不肯叫么?”
安昭见他头发已花白,双目不济,全仗着身边将领指点着说话,不自禁胸腑一酸,哭道:“女儿说的话,你从不放在心上,连妈妈也让你害死了。我心里的爹爹是个好人,不过他早已死了,我哪里还有爹爹啦?”
张巡、南霁云屹立于城头,听了安昭的话,不禁均感钦佩。张巡忍不住赞道:“大义公主说的一点没错,这贼人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只配给天下人耻笑!”安禄山骂道:“我们父女说话,你闭嘴!”张巡冷笑一声,给南霁云使个眼色,悄声道:“射他!”南霁云身形一晃,已持弓上箭,“嗖”的一声,劲箭离弦。却在同时,安昭“啊”的一声晕厥过去。
安禄山身后跳出一人,举剑直迎,羽箭正中剑锋,“哧”的一声劈为两片,飞落出去。莫之扬见那人乃是丛不平道人,连声叹息。暗道:“此人一身修为,却如同逐臭飞蝇,可叹,可叹。”安禄山惊出一身冷汗,恼羞成怒,喝道:“放箭!放箭!”顿时箭蝗如雨,城头上军民不及躲避,三四百人中箭。张巡左眼也中了一箭。南霁云大惊,抢上去救护,蓦地背后一凉,也被一箭射中。
安昭醒转过来,眼见这几个月来同甘共苦的众军民纷纷倒下,再也忍不住高呼道:“停下!停下!”她身弱气促,声音原本不大,安禄山却偏偏听到了,令箭手停了,哈哈笑道:“怎样?张巡小狗,说与你听了,我大军早已打开了江淮通道,你这座睢阳本是死城一座,今取下睢阳,不过好教天下人知道,我安禄山从无不克之地而已!”
张巡握住左眼上的箭杆,猛地一拽,连眼珠子一起拉了出来。他痛得几欲死去,却不吭声,问道:“南八,南八,你怎样了?”
南霁云反手拔下箭来,血流如注。莫之扬忙上去点了他后背上几处穴道,遏止流血之势。南霁云对张巡笑道:“这人箭法不准,如若稍向上一寸,就射中后心。”张巡大笑,对城下叫道:“睢阳被破,是援兵不到的结果,并非我张巡、南八、神勇将军、大义公主无能。”安禄山半晌不语,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佩服你,可是姓李的运数已尽,你们扭转不了日月山河。”吩咐再准备攻城。
南霁云叹道:“张将军,已到时候了,弃城罢。”张巡以拳擂额,“砰砰”十数下,对城下道:“好罢好罢。我没力气再打了,但求你进城之后,饶过城中这百余名百姓的性命。”安禄山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城中个个沾了我军将士之血,别指望活。”
张巡满面鲜血,扭头对莫之扬道:“巡早知与虎谋皮,徒取其辱。”昏倒过去。莫之扬摇头无语,上前施救。安昭往前走了两步,手扶城墙,高声道:“你怎么嗜杀成性?连这最后百人也不肯放过么?”
安禄山气道:“你总之不认我这个爹爹了,我放过他们又怎样?”安昭泪如雨下,道:“你放过他们,我认你便是。”安禄山沉吟良久,抬头道:“好,我答应你。开了城门罢。”
南霁云拉住莫之扬,悄声道:“那安禄山怎么说都是你岳丈,你不便杀他,等到了城下,我假意老老实实,乘他不备,咔!”做个手势。莫之扬点点头。南霁云笑道:“好兄弟,好兄弟!”拔出大剑,扔到城下,叫道:“我不打了,你们来收城罢!”
安禄山一声令下,三百名敢死队登上城墙,开了城门。张巡等都不再抵抗,叛军将大旗插上城头,将唐军旗帜拔下来烧了,把张巡、南霁云、莫之扬、张顺及其余将士等一百二十余人绑了,带到大军之前。惟恐南霁云、莫之扬等人威猛,全给他们上了枷板,又绑以牛筋。
安禄山已下了马,坐在车上,手中仍拿着马鞭子,向安昭一指,道:“带她过来。”安昭向莫之扬望了一眼,道:“莫郎,我求他饶你。”莫之扬心下沉重,什么也没说。安昭一步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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