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第76章


这是刘邦的登基大典。
据说,刘邦自己是万分不愿冠上这帝王的称号的,只是上月,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共同上书,他实在推不过天下诸侯和群臣的拥戴才勉强为之的。
韩信终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心魔,由齐王变成了楚王——性格决定命运,这一点在他的身上,再一次得到了印证。就像少年时面对侮辱自己的恶少时一样,现在的他,虽然叱咤天下,却仍少了那种不顾一切,横刀喋血的杀伐血性。
我的义父吴芮,他也终于公开自己吴王后代的身份,拥立刘邦为帝了。刘邦也感谢他的帮助,诏曰:“故衡山王吴芮,从百粤之兵,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其以芮为长沙王。”
长沙王,唯一一个没有遭到横死的西汉初年异姓王。
所以对这消息,我并无太大震动。
我只是盼望着刘邦能早日回来,然后我便可以与利苍一道离开此地了。
萧何一直驻守在栎阳,利苍回来后,有时他也会到我家中坐上片刻。只是这些日子,他瞧起来却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终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声。
他叹了口气,这才说道:“皇上虽是登基,只是国都却仍未定,我听消息,朝中群臣竟都是劝皇上定都洛阳,说洛阳不仅居天下之中,还是周代古都。”
我笑道:“群臣说得有理啊,萧大人为何不高兴?”
萧何摇了摇头道:“洛阳经了这楚汉逐鹿,早已是疮痍满目,民不聊生,那样一片无险可守,荒芜贫瘠的土地,如何能够再建一座坚不可摧的都城?”
我看了下萧何,终是劝道:“萧大人尽管放心,子房不是也在洛阳吗?他想来应是知道该如何的。”
萧何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子房虽在洛阳,每日里却是只身住在城外洛水之滨一处人烟稀少的松林岗中,只怕他是心生退隐之意,不愿管这许多事情了。”
我沉默了。
半个月后,当我再次见到萧何的时候,他却是满面笑容地说道:“陇西戍卒娄敬上言定都关中,子房以为甚好,皇上已经纳了他二人的建议,不日便要西迁了,我查看了下地形,欲要在骊山之西,渭水之南,潏水与浐水之间营造新的宫殿。”
那里,以后应当便是汉帝国的国度,长安。
长治久安,这么好的一个名字。
刘邦终于率领着他的群臣和百万的士兵,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栎阳。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先是封了自己的父亲为太上皇,然后是刘姓同宗子弟为王,再是几十个战功显赫的侯。
最后的时候,刘邦却是对着自己的群臣说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张良有盖世之功,因此,朕要让他自己在齐选择三万户!” 
万户侯已是难得了,还封了三万户,且又是在富庶的齐地自己选择,刘邦这话一出,立时便在群臣中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张良却是对刘邦说道:“臣遥想当年亡命下邳,在留县与沛公相会,这算得上是一种天意,让我得遇陛下。所喜陛下虚怀若谷,能采纳臣的计谋,才取得了天下。臣并不以为自己有何大功,陛下实在要封赏臣,就把臣投奔陛下的留县封给我,臣万万当不起三万户。”
留侯,他便是这样,成了留侯。
我与利苍一起踏上南下的归途之时,利苍对我慢慢地讲述了之前发生在朝堂的这一切。
“子房,他不但是才智过人,便是德行,也是非(。。org:)常人所及。”
利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我心里一阵感动,不仅是为张良,还是为我的丈夫,笑了起来道:“夫君你的德行也是不差。皇帝要封你做大官留在都城,你却是上书自请退隐。”
利苍怕我路上无聊,自己有时也弃马,上了车厢陪我,此刻见我取笑他,扑了过来便呵痒我,我躲避不过,笑得几乎要透不出气,连连求饶,他又趁机狠狠亲了我一下,这才放过了我。
“只是最后,终还是挂了个长沙国丞相的名……”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终于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里一丝淡淡的阴影。
他必定还有什么事情,却是不愿让我知道。
☆、回归
我和利苍终于到了临湘,长沙国的藩王之都。
我的义父吴芮自被封为长沙王后,便迁到了此城。
我们到的那一天,义父和萍夫人,我的弟弟吴臣、吴英、吴兴都到了城门之外来迎接。
还有冬子,那个一出生张开眼便见到了我的孩子。
他如今已经三岁了,戴了顶虎皮帽子,模样可爱极了。
我一把抱起了他,小家伙起先还只是盯着我看,只是很快,便朝我露出了笑容。
“姨母……”
我听见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唤着我。
一刹那,我眼眶里竟已是热了起来,紧紧抱着他便不愿放手,直到萍夫人也是眼眶红红地过来拉着我的手。
我突然想起了利苍,转头看去,却是见到了一副有些怪异的景象。
他和义父,两个人相对站着,眼睛彼此对望,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义父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微微地抖动着。
利苍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上一片交织着迷惘、犹豫,甚至是痛苦的神情。
我和萍夫人对望一眼,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我到了利苍身边,对他柔声笑道:“延,他是你的兄长,也是我的义父。”
萍夫人也是轻轻握了下义父的手,这才看着利苍笑道:“延,我便是你的嫂嫂。你记不记得过去都没关系,现在一家人终又聚在了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利苍定定地看了眼萍夫人那温柔的笑脸,终于转头朝着我的义父跪了下来,口中叫着大哥,磕头到地。
义父上前扶起了利苍,看得出来,他是勉强才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之色,眼里也已是有了隐约的泪光闪烁。
“明日里我便带你回瑶里,去给母亲的坟茔上一柱香。”
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结束了家宴,义父带着利苍不知去了哪里,我和萍夫人去了她的宫室之中。我们说话的当,冬子便已是在我们身边的榻上睡着了。
我低声说道:“明日里我也去瑶里看望下悠。”
萍夫人的眼闪过了一丝哀痛之色,只是很快便含笑点了下头。
我看了眼冬子,犹豫了下,终是问道:“英布有来探望过冬子吗?”
萍夫人淡淡笑了下道:“他过去三年音讯全无,只是刚上个月才来了封书信,说要择日带来带走冬子,他的长子。如今他倒是想起了还有这样一个长子。”
我冷哼了一声道:“母亲,冬子万万不能被他带走。”
萍夫人慈爱地抚摸了下冬子的睡颜,叹了口气道:“他是冬子的父亲,就算我再不愿,于情于理,都是无法阻拦的。”
我沉默了。
冬子是万万不能被英布带走的。
就像当年,我知道悠不能嫁给英布一样。
当年,我没能改变悠的命运。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冬子随那人去的。
利苍回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靠在冬子身边的榻上有些晕晕欲睡了,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这才惊觉了过来。
萍夫人虽是不在屋子里,只是边上还站了两个侍女,瞧见她们眼睛盯着地面强忍着笑的模样,我有些羞赧,挣扎着想自己下地,他却是不管不顾地抱着我出去了。
他一直抱着我,将我放到了马车中,马车朝着临湘城里的丞相府邸一路去了。
我不时看向骑马在外的他,有时两人目光相遇,他便对我笑一下。他应该是在尽力掩饰了,只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笑容之下的那丝沉重。
到了临湘城中的丞相府里,我并无太多的陌生感。细心的萍夫人将我的卧室布置得与我从前在瑶里的几乎没有两样,只是其中的那些陈设更为华丽精美些罢了。
利苍将我放在了塌上,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压了上来。比起往日,现在的他就连呼吸里都带了一丝浓重的急促和不安。他不停地亲吻着我,低声叫着我的名字,粗糙的手紧紧握着我的肢体,动作有些粗鲁。我强忍着不适感,直到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他才似是蓦地惊觉了过来,仍是那样紧紧地抱着我,只是把头埋在我的颈间,一动也不动了。
良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了过去,我的颈窝之处才突地感觉到了一阵潮湿之意,有些凉凉的。
他竟然在默默流泪。
我侧过身,抱住了他。
“辛追,我心里很难过……”
他闭着眼睛,慢慢地说道。
我用手轻轻抚梳着他因为刚才的纠缠而有些散乱下来的长发,将他抱得更紧了。
他埋首在我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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