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第77章


我用手轻轻抚梳着他因为刚才的纠缠而有些散乱下来的长发,将他抱得更紧了。
他埋首在我的胸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大哥今晚和我说了很多的事情。我小时候打破了父亲最喜(。。…提供下载)欢的一方青砚,怕父亲责罚偷偷丢掉,后来还是被发现了,父亲大发雷霆痛打了我一顿,母亲半个月没和父亲说话;我少年时独自上山狩猎,五夜没有回家,害得母亲急得病了一场;他还说我曾自告奋勇地要陪你去长沙,那时候你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娃,他怕我调皮欺负了你,本是不愿让我去的,只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求,才答应了下来……,他跟了说了很多。我想记起这一切,可是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就好像我其实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我用手抱住了他的头,轻地吻了下他的额头。
“延,我以后还是叫你延吧,我喜(。。…提供下载)欢你这个名字。延,你不是多余的,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你的兄长,嫂嫂都是你的亲人,他们非(。。org:)常爱你,还有你的母亲,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你就是她的一块心头肉,你明天去看她,她一定会非(。。org:)常高兴的。”
“你呢,辛追,那么你呢?”他看着我,轻声问道,“你也爱我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低声说道:“我问我大哥,当年我到底为了什么要离家,他却是闪烁其词,始终不愿告诉我。虽然我不知道,可是我隐隐总有种感觉……”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一怔,看着他,终是慢慢笑了起来。
“延,我是你的妻,这一生一世,只会是你的妻。这样还不够吗?”
他猛地将我紧紧抱住了,不断亲吻着我的长发,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问你这些了。”
“延,你还有心事,对吗?”
等他终于放开了我,我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眼睛却是躲避着我的目光。
我伸手将他的脸轻轻扶了过来,朝向自己,笑道:“延,你哪日里想跟我说了,我再听你说。”
吴延注视着我,微微笑了下。
他的脸因了长年的风霜磨砺,皮肤摸起来有些粗糙。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就连那唇边几道深深的纹路,也是那样的好看。我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许多年前,让瑶里所有的少女们都脸红心跳的勇武少年。
第二日一早,我和吴延便随了义父和萍夫人的王驾,臣也跟了来,出了临湘城,往瑶里去。
义父的长沙国,据刘邦的调书所说,包括了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其实此时,豫章郡早已为淮南王英布所占,他既已是占了,又哪里会因了一纸调书而立刻奉还。而象、桂林、南海3郡还被南越王赵佗所割据,并没有归顺汉朝。长沙国的封疆实际也就是秦朝长沙郡的范围,北濒汗水,南至九嶷。而瑶里恰恰就是在豫章郡,虽因了是义父的本营,英布也并未派兵常驻,但实际已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义父的王驾进入豫章郡的第一天,英布便已在驰道上列队等候着了。
悠已死三年,他三年里没有踏入过吴家。只是此刻,与义父早已齐驱并驾,甚至风头早已盖过了他的淮南王,他这个名义上的义父的女婿,却表现得恭谨而多礼。
隔了重重的旌旗和列兵,我与萍夫人坐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看不清前面的人和物,只是看见了一片盔甲反射出太阳的刺目之光。
我闭上了马车的门帘。
义父终于还是应了英布的邀约,随他到了六安,淮南国的国都。
六安,虽只是个藩国的国都,只是如今城垣高耸,而在当年被项羽一把火烧掉的九江王王府的旧地上,也早已经另起了一座巍峨的宫室,完全找不到当年的半分痕迹了。
英布设了豪华的宴席来招待长沙王一行。这个宴席,奉上的是最精美的珍馐美馔,乐工奏出了最动听悦耳的音乐,而穿行在其中的舞女娇娃,也是城中最最温柔多情的。
英布与义父二人并列坐在了主座之上,其次是吴延,臣,再是淮南国的一些臣属,我与萍夫人也陪坐在席末。
上一次看到英布的时候,还是那年他派人追杀心到穷泉之侧之时,转眼已是数年过去了,正当壮年的他看起来和从前并无大的变化,只不过姿态更豪强了些。
他对着义父和吴延频频敬酒,自己也喝了许多,只是,我仍是感觉到了他似是不经意间不时向我扫来的目光,这让我有些不快,希望能早点起身离开。
吴延平日里酒量很好,只是今晚,他却似乎醉得很快,酒席刚过一半,竟已面红耳赤,软倒在了他面前的酒案之上。
“淮南国酒烈,利苍丞相只怕是当不起了。”
我叫了个侍从,一起扶着吴延退席的时候,听见了身后英布这样说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下,见他面上似笑非笑,正望着我。这表情落入我眼中,是如此的刺目。
我收回目光,和那侍从扶了吴延,回到了被安排好的宫室之中。
吴延躺在了床上,便沉睡了起来。
我脱掉了他的鞋子,又用温水帮他净了下面和手。
屋子里很快便充满了浓烈的酒味。
我望着他红得异常的脸,心中突觉得有些怪异。
☆、夜请
“夫人,吴夫人请您过去叙下旧。”
我正弯腰帮吴延盖被子时,身后走来个侍女,对我如此说道。
吴夫人?
见我一时未反应过来,那侍女又道:“吴夫人此刻正在夫人宫室门口侯着,说是从前受过您的恩,所以特意过来相邀叙旧,还望夫人勿要推却。”
吴姬。
我终于想了起来。
我看了眼昏睡的吴延,犹豫了下,终是朝着宫室门外去了。
吴姬如今既称作夫人,想来在英布的姬妾之中,地位也应是高的,论起品阶,还在我之上,她亲自到了外面,我又岂能不去迎接。
我见到吴姬的时候,她正坐在几个侍从抬着的步辇之上,见我出来,下了步辇迎了过来。
“姐姐,自从前一别,忽忽竟已是数年了。妹妹感念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日日里都盼着和姐姐再次相见。昨日听王提起姐姐要来,竟是兴奋得一夜都没安睡,好容易才得了个姐姐的空,我在自己那里备了些薄酒,还请姐姐赏脸与我共饮几杯,聊以叙旧。”
我看向了吴姬。
她的容貌仍是那样的美艳,声音也仍是那样的莺莺呖呖,只是她的眼里,却是多了些我如今无法一眼看透的东西。
也是,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从前的九江王,现在的淮南王后宫。
我有心拒绝,只是话未出口,吴姬便已经上前牵了我的手,眼里已是隐隐了泪光:“姐姐,你也知道,我当年便是个自己无法做主的人。这些年里,也不过如那藤萝,需得依附了那人过活。我面上虽是日日里带了笑,心中却是苦得很。姐姐你就连陪我喝几杯酒说下话都不愿吗?”
我看着她那张和我相似的脸,想起那年里她在马车上对我说起张良的一幕,心中竟是一阵微微的酸楚。
今夜,我在这淮南王的宫室之中,他却是不知安身何处。
我的身边有家人,还有一个爱我的夫,只是他,却是形单影只,唯清风明月作伴而已。
如果当年,吴姬真的随了他,那么此刻,我的心中应该也会释然些吧。
我有些怔忪的时候,吴姬已经拉了我与她同坐在步辇之上。
我叹了口气,吩咐跟了出来的侍女回去照看着吴延,便随吴姬去了。
吴姬的宫室与我所居的有段路,回廊弯折,亭台楼榭,终是停在了一座高大的殿宇之前。
见我有些犹豫,吴姬已是笑着说道:“王今夜去了另位夫人那里,我这里已是久未见他来过了。姐姐请放心。”
我笑了下,终随她进了宫室,早有侍立在里的宫女掀开了层层的帐幔,待我们行进,又无声无息地放下,只剩幔帷下方的丝绦流苏微微地颤动。
吴姬口中虽说自己已是不得宠,只是屋子里的摆设用具,看起来都是精致异常,连那盛了酒菜的盘具,也是鎏金飞银,映着碗口粗细的宫灯烛火,亮光闪闪。屋角立着一只金色的兽嘴铜炉,往外溢出袅袅的香烟,闻起来有丝淡淡的甜蜜的味道。
我随吴姬坐了下来,听她在那里絮絮地说着往事。
她什么都提到了,唯独没有提到张良,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的名字。
如此也好。她若是问起我,我倒真的是说不出来。
吴姬举杯敬我,我浅浅地喝了一口,再敬,再一口,第三次敬的时候,我终于喝完了一杯酒。
我心中有些记挂吴延,一杯酒喝完,便笑着向吴姬道别。
她不语,只是突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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