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争雄记》第5章


敌方兵将,早先被他一剑断树的雄姿吓破了胆,现下再见到他这般威势,纷纷退避。桓度霍地杀入敌阵,铜龙到处,敌人即血倒下,竟遇不上叁合之将。紧跟身後的二百家将,目睹少主武艺惊人,所向披靡,一时人心大振,积蓄着的那股逃命的窝囊气、家破人亡的怨愤,像大山爆发般喷涌出来,上下一心,死命杀敌,霎时天惨地愁,血雨刀光,瞬眼间整队人已深入敌阵。
火势愈来愈猛烈,加上山风呼呼,不时引起新的火头,就在一片大海里,展开惨烈的突围血战。
白望庭在高处俯瞰战局,山林处处火头,冒起浓烟烈火,一方面照亮了整个战场,另一方面又产生大量浓烟,加以杂树丛生,使人视野不清,场面混乱,合围之势变成混战局面,难以发挥以众凌寡的战术。这时白望庭才深感後悔,不应低估这个养尊处优的家公子,心想若不能早杀此人,异日终成大患。
桓度刚劈飞了敌人的头颅,忽感有异,他的“身体”告诉他,背後正有几支利器,从极刁钻的角度,向他急速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看到前方和左右两侧出现了十多名持戈战士,同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推进,才醒悟自己已身陷重围,遇上最棘手的局面。他的铜龙蓦地反手回旋,立刻响起一连串叮当之声,身後刺来的长戈纷纷被铜龙格飞,他心中反而大叫不好。因他从与背後敌戈接触的刹那,试出敌人力量沈雄,且有馀力,兼且每一个敌人的功力都非常平均,显然精於合击之术。他方自心下懔然,面前又有叁支长戈闪电般刺到。
桓度大喝一声,铜龙迅快出击,几乎在同一时间挡开眼前夺魄勾魂的叁击,他绝不停滞,身子同时向前冲去,剑柄在擦身而过时,回手撞在左侧大汉的胁下,一阵骨裂声音中,大汉侧跌开去,把另一个从旁攻来的大汉,撞得倒飞而去。
桓度身子前冲的同时,恰好避过背後刺来的四枝长戈。他此刻虽然伤了两人,心内却知不妙。他记起父亲曾提过费无极除了精擅剑术外,对长戈也颇有心得,所以特别从手下中精选了一批天资过人的勇士,训练戈术,将杰出的叁十六人,称之为长戈叁十六骑。这叁十六尤擅合围之术,若果在平原之上,任他们乘马持戈攻击,据称天下还没有保得住性命的人。
所以长戈叁十六骑的威名,令人闻之色变。费无极又不断训练後补,遇有人阵亡,立即补上,所以这叁十六骑,便像永不会短缺的钢铁阵容;幸好现在是荒山野岭,兼且火头处处,他们还未能尽展所长,否则纵多一个桓度,也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但眼前形势仍是相当危险。
在危急中桓度回头一望,看见卓本长等被分隔在数丈外,浴血苦战,敌人中赫然有中行在内,蓬的一声!桓度胸中燃起熊熊烈火,仇恨直冲上脑际,就在这刹那,一股尖锐的劲风当空剌来。桓度心下一懔,迅速横移,肩头一阵剧痛,被长戈叁十六骑的其中一戈所伤,他手中铜龙左右划出,汤开刺来的另两戈,又就地一滚,穿过一个火堆,这才避过另外两戈。
他心下警惕,知道自己受仇恨之心所扰,所以心起波澜,才有此失着。连忙重守剑心。此时眼前寒芒点点,数柄长戈如影附形,紧跟而来,这叁十六骑果真名不虚传。
向他冲来的持戈战士共有十多人,但最先攻到的只有四人,这四人四枝长戈生出嗡嗡的震响,分攻他前额、持剑的右手、左腰和右脚,笼罩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刺来的时间拿捏奇准,纵使他当时避过,势必引起敌人的连锁反应,至死方休,桓度这时滚地一避,敌人立即把握利用,把他迫上死地。
桓度此时心底出奇平静,忽然他发觉敌人刺来的四戈中,露出了一线奇怪的空隙,在电光石火间,他恍然这是因为他滚过的小火堆,恰好在冲来的四人当中,其中两人为了避免踏入火堆,稍为偏侧了身子,四人一向习惯了以某一种阵形推进,目下这特别的情形,却使他们不能百分百吻合平时操练了千百次的阵势,所以露出一个破绽。当然若非桓度精於守心之术,亦难从这杀气腾腾的场合,观察到如斯细微的变化。
桓度躬身前标,长剑闪电般劈在两枝长戈上,长戈应剑向两侧,撞在另外两枝长戈上,完全化解了敌人的攻势。铜龙没有一刻拖延,沿戈而上,两颗斗大的头颅,和着鲜血,直飞上半空。他得势不饶人,又闪入敌人群内,长剑忽地展开细腻的手法,贴身与敌人展开血战,持戈敌人顿时魂飞魄散,他们善於攻坚冲杀,近身搏斗则非其所长,转眼又有人中剑倒下,鲜血溅满桓度的衣襟。
桓度知道目下虽占上风,但又岂敢久战,一伸脚踢在一个火丛上,登时扬起漫天火屑,直向敌人罩去,跟着身子急退,凭记忆向卓本长等方向退去。
桓度退向卓本长的方向时,卓本长亦正杀往他的方向,这时他身边剩下一百人不到,其他的都给冲散了。
两人也不打话,二人一心,连忙向山野里窜去。
众人一阵急逃,穿过大别山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他们逃命时一鼓作气,至此无不筋疲力荆桓度停下脚步,回头环视众人,发觉连卓本长在内,只剩下六十四人,且全部带伤,甚为狼狈。
卓本长脸上一道血痕,由左眼角斜划止於嘴角,形状恐怖。
卓本长脸色不变道:“这是中行留下的。”
桓度颔首道:“我誓必手刃此人。”
卓本长眼中闪过炽热的仇恨,话题一转说:“我们虽然逃过大难,但形势较前更凶险百倍,尤其当囊瓦知道少主你武艺惊人,一定不择手段要置你於死地。”
桓度一阵沈默,知道卓本长所言非虚。今日敌人不来则已,否则一定有搏杀自己的能力,思索间,卓本长的声音又再响起道:“下一步少主以为应如何走?”桓度心中一动,泛起一种难言的感受;这是开始逃亡以来,卓本长第一次真心真意询求自己的指令,显出桓度以自己的生命和胆识,赢得了下属的尊敬和钦佩。
桓度微笑道:“如果我们一齐逃走,目标巨大,不出百里,定遭敌人擒杀,唯一方法,就是化整为零,分散潜逃,幸好离城之时,我身上带有大量黄金玉石,足供各人的生活衣食无忧。待会你助我分与各人,要他们用此财货,在楚地从事各行各业,异日我东山再起,必会召集他们,报这毁族血恨。”
说完望向卓本长道:“我将孤身逃往国外,你则须留在楚国,负责联络众人。”
卓本长见他眼中射出坚走的神色,心中掠过熟悉的印象,忽想恍然,原来宛也是经常露出这种使人遵从的眼神,连忙答道:“谨遵主公吩咐。”话才出口,忽想起这是对宛的尊称。
桓度似乎毫不察觉卓本长对自己在称谓和语气上的改变,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这一着将大出敌人意料之外,囊瓦啊囊瓦!我们的生死斗争,就由这一刻开始了。”
卓本长忽又压低声音说:“主公,昨夜那棵树你是否早做了手脚?”桓度莞尔道:“我知道瞒不过你的,那树被劈断前,早给我用小刀剜空,不过仍遮上一块树皮吧了!”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奇书网|Www。Qisuu。Com)
在山野间经过了接近七日的路程,桓度终於走到通往夏浦的官道夏浦位於长江之旁,是当时楚国接近郢都的一个大都会。过去这段日子,触目都是森林山石,一旦走上这人来车往的官道,桓度生出重回人间的感觉。他不知道应逃往那里,若以他身为宛之子的身分,真是无处可去。
这时北方以晋国为首,与居於南方的楚国争夺霸主之位,天下诸国,不从晋则从楚。自己既不容於楚,而父亲宛又因事楚而长期与晋为敌,故晋也以杀已为快;新兴的吴更视己父为死敌,所以天下虽大,真是难有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桓度意冷心灰,目下不要说灭楚复仇,就算要自保,也不是易事。
况且当夜从楚军重重围困中逃出,可说是露了一手,必然更招囊瓦之忌。想他麾下高手如云,一定会在自己逃出楚国之前,追杀自己,所以目下的处境仍是非常可虑。
一边思索,一边在官道上急步走着。
大路上的交通颇为繁忙,除了步行的商旅行人、赶集的农夫,还间中驰过载货的骡车和马队。
当时通商的风气相当盛行。春秋末、战国初,在中国历史上是个大转捩的时代,不独春秋时代的国家,先後蜕去封建的组织而变成君主集权,并且好些已有蓬勃发展的趋势,比如工商业发达、城市的扩大、战争的剧烈化、新阶级的兴起、思想的开放,此时都加倍明显。
例如稍後的白圭,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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