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清穿)》第156章

若不是如嘉郡王，就必得像是怡亲王那样，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只有雍正一个人才行，不然，像是雍正这样多疑，哪里就能左右逢源呢？
但凡稍有松散，就会像胤祈今日这般……惨淡收场。
胤祈微微一笑，抬头道：“皇上苦心，奴才都是知道。皇上都是为了奴才们着想，这是奴才们福气。皇上明白奴才忠心，奴才更是……铭感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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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正看到雍正张了张嘴，瞧神色似是有些动容。
约莫他本是想说什么，终究却只是舒了口气。又过得半晌，雍正才道：“你知道就好，自来都是个有良心孩子，朕没有看错人。”
胤祈只微笑，不答话。
又沉默许久，或是只过了片刻，听雍正道：“如今还有一桩事儿，约莫是你要辛苦了。”
胤祈道：“请皇上吩咐，但凡是皇上有话，奴才万死不辞。”
雍正听他答得干脆，自己倒是犹豫半晌，拿了书案上几张纸，递给旁边高无庸，道：“你先瞧瞧这东西。”
从高无庸手里接过了纸张，胤祈低头一看，那上头却是他自己字迹。
这原是先前他写给怡亲王东西，却不知怎么到了雍正这里了。不过念及怡亲王忠心，这也不奇怪。胤祈看到了最后，另有一页附着怡亲王字，也是说同一件事。不过是将胤祈想法里头不周全地方指了出来，又说了些他自己看法。
这算是他给怡亲王私信了，虽是私底下给了怡亲王，也并没有说什么见不得人事情，却是关于八旗整改之事。
打从雍正继位，便在筹措这事儿。太平日盛，旗丁数目增多，恩养钱粮不足以供养全家，又不能从事农、工、商各业，普通旗丁除了披甲当差外无任何额外收入，致使其生活处于不断恶化之中。八旗无以为生，这是从康熙朝以来，一直急着要解决，却始终解决不了事情。怡亲王已经愁了几年，头发又白了好些，也没个作想。
胤祈惦记着怕他愁坏了身子，便给他写了这封私信，说就是八旗事儿。胤祈想法自然就是京旗回屯，原本这是乾隆初年才会有人提出，此时实行，也不过是早了十来年。不过既是能让怡亲王少些烦心，却也值得。
之前朝廷措施，一直是汉军出旗、八旗非正身旗人出旗为民、设立井田、赏赐银两、赎回民典旗地、建立养育兵。户部和仓储各司为此耗费了巨额帑项，然而收效甚微。更严重是这些措施进一步助长了八旗官兵依赖性，康熙年间三大库亏空，也源自于此。
要为八旗成员筹长远之计，就必须为之立下恒产，由“自为养”取代“官养之”。然京城周边，哪里还有土地能够分给这些闲散旗丁？也只剩下原本女真起家东北了。
胤祈因知道后世京旗回屯是在黑龙江，便直接指了出来。怡亲王约莫是又自查看了，这才觉得可行，便在后面附上了他自己意见，也是赞同。
然京旗回屯只是一句话，实际上实行起来，还有好些地方需要小心。譬如什么人回屯，什么人留京；八旗还屯之后，中原若是不稳又该如何；毕竟是带着军队离京，究竟是谁来具体操作相关事宜才好。
诸如此类，种种问题，这信写了五六页，说全都是一件事儿。怡亲王勾画出重点地方，有他不赞同地方，也有他支持地方，密密麻麻小字，写了许多附注。胤祈细看了一回，抿住嘴唇，不知道雍正让他看自己写东西，又是什么用意。
总不能是怀疑，他意图勾结怡亲王？
不会是。就算是信不过胤祈，雍正应当是能够信得过怡亲王。
那就应当是……想要用他法子了，却又不放心，想要仔细将这件事再问一遍。
等胤祈将那几张纸递还给高无庸，雍正便道：“你这法子倒是不差，只是，朕看遍满朝文武，只缺了个能放心派去东北人。允祈，你可愿意去？”
胤祈一怔，听雍正续道：“这法子说起来，算是你寻思出来，你自己自然比旁人了解得更多，知道该怎么办。且你也说，去往东北屯边，必须是信得过人，朕能信得过，又有这本事。朕身边儿，除了一个老十三，也就只有你了。老十三……京城离不了他。”
说着，他看着胤祈道：“你年纪轻，原本不敢就这么委以重任。只是这些年瞧着，你却是真有些能耐，此时再说起来，先帝爷眼光，当真是精准。朕信得过你，也愿意用你，只你自己愿不愿意去？这是吃苦事儿，你……你也想好了再说。”
胤祈垂下头，他此时真是心里乱了。雍正一面怀疑着他和弘昼弘历走得近，是想要投靠皇子，一面又当真是信用他，这样大事情，都问他要不要做，真是不怕他在东北，领着一群旗兵造反了或是划地为王。
这样矛盾，又是信任又是怀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是信得过自己，还是信不过？
然尚未等胤祈想明白，雍正前头话刚说完了，不过片刻功夫，他自己又道：“罢了，你还是不要去。东北太远，说是龙兴之地，早就没有什么人了，一片不毛之地。便是盛京那里，也是艰苦得很。你年纪小，身子又不如何健旺，平素留在京城里，搁在眼皮子底下还不能让人放心。朕哪能叫你离了身边儿，岂不是更要牵挂着……”
一行说，雍正一行摆手，只是说着说着，他自己又渐渐止住了。胤祈抬头看着他，只觉得今日雍正，着实有些奇怪。
胤祈略皱眉，看着雍正。雍正似是有些走神，只看着书案上笔墨纸砚，嘴唇紧抿。胤祈犹豫片刻，道：“皇上体贴下情，奴才当真受宠若惊。只是此事……既是皇上也说，奴才可堪负荷，奴才也愿意为皇上分忧——便如先前所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了这话，胤祈便小心瞧着雍正神情。
初时见他仍旧是失神模样，随即警醒，却皱起了眉。等胤祈话完了，雍正竟是露出一些恼怒神情。
不过那怒气也只是在他面上一闪而过，随即雍正便深吸一口气，道：“你……朕说了，让你自己想好了，日后没有后悔！朕知道你孝顺忠心，心里放着是……忠君爱，没有你自己，从来都是乖巧，这才……这才多替你想了一些你自己私事儿。”
胤祈不知道他为什么隐含着怒气，可今日瞧着，雍正不对劲地方也不只是这一点罢了，实在是无从计较。
就高无庸所言，他莫名地发怒，休沐日大清早，令人在内务府门前候着，单等着宣胤祈；胤祈到了，又让跪着半天，又说那样极伤人心教训话，瞧着一副就要发难样子；然而随后却并没有再说相关事儿，说只是政务；且说到政务，雍正本该是全神贯注，决断干脆，可今日却竟然犹豫不决，言辞先后矛盾，且还失神了……
现下又是这一种不明所以地发怒，说了这些并不如何相干话……难不成真是怕胤祈到了东北，在那里造反；或者是怕胤祈去了又后悔，不好好办差？
心中暗忖，胤祈口中道：“允祈并没有什么私事，不过额娘和院子里一点事情是要放在心上。额娘承蒙皇后娘娘照顾，哈日娜……住在宫中，也不会有人亏待了她，允祈没有什么不放心。至于允祈自己，多年习武骑射，或是瞧着瘦了些，实则不必担忧。”
雍正听了，又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沉声道：“既是你这样说了，那便……不要辜负了朕对你信重。”
第一百零九章　东北
第一百零九章东北
几句话间，这就算是定下了胤祈差事，要去往东北屯边了。虽不至于即刻就有诏书下来，不过也是笃定事情。胤祈又想了一回，这样选择，并不错，利处要多于敝处。
一来，这是为雍正分忧了，屯边艰苦，怕是朝中重臣并没有谁情愿去，他既是提出这措施人，又亲历亲为，起码有个表率作用，越是艰苦，就越是更显得他忠心。
二来，他如今已经被雍正警告过要避忌了，从今日后，自然要更加小心。去东北还屯，暂时远离了京城，那就绝不至于掺和到弘历和弘昼之间去，也免了雍正疑心。
三来，昨晚听了弘昼话，胤祈也不是没有触动。弘昼性子，胤祈是最知道不过，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借着这会儿趁热打铁。
此时胤祈正是心软耳热，若是他再做些什么让人动容动心事情，胤祈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被他彻底打动了。这时候还是离开一些，走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