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清穿)》第167章

这又是将近入夏，雍正因年少时内脏受损，有失调理，历来都是苦夏。夏天一到，本来没病身子，也要添上几分不舒坦。此时正病着，便更加难以就好了。
怡亲王才能下床，连忙又亲自出城到圆明园告罪。他心里也隐约知道，雍正这病，有他几分功劳。
等怡亲王走了，雍正约莫是觉得自己算是也因为怡亲王病了一回，不欠他什么了，心里放松，便朝旁侧伺候高无庸等人笑道：“能见老十三过来问朕病，可见他是真好了，朕心里安慰，竟是觉得好了几分。”
他说这话时，胤祈正带着人站在门前等宣召，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叹气。
就方才和怡亲王照面时看到情形，怡亲王面色虽瞧着红润了，却是这些日子硬生生用药材虚补出来，这又怎么能算是自己身子好。且他这一病，必然有损寿元。
不过再想想，如今正是夏日，雍正苦夏，可对怡亲王来说，却正是调养身子时候，怡亲王若能趁着这阵子好生保养，也能回复。
即便他是外强中干，怡亲王也毕竟是渐好了。撑过了今年，他命数改了，谁还能说他就一定早死？
可雍正却只见病体沉重，又失之保养。
说来这个，胤祈便要咬牙叹气。实在是雍正自己作践自己。
除了着实不能够时候，但凡是还有一些力气，就非要看折子，知政务。怡亲王起头，朝中重臣连着劝了一遍，又求了皇后劝。可不论是谁，就是劝不动他。
冷眼瞧着，雍正这一病，折磨得更多是谁，还真说不定。眼见着怡亲王脸颊都瘦得凹下去了，不见得就单纯是为了上一回他自己病，担忧着雍正，这许是更大原因。而叫哈日娜给皇后那拉氏请安，回来就听她说，那拉氏也是憔悴了不少。
咬了牙，叹了气，终究谁也没有法子。眼见着到了九月了，天气渐凉，若是他这病再不好，到了冬日岂不是更加糟糕。
胤祈也只觉自己是熬不下去了。因雍正病着，他总理内务府，就须得时时在宫里守着，以示尽心伺候意思，如今已是多日不曾回自己府中了。
虽说雍正自己说，权可自行回去，不必死板守着规矩。可是怡亲王是领侍卫内大臣，尚且从早晨天色未明便来宫中守着，直到晚上下钥才又出去，旁人哪里敢轻易怠慢了？自怡亲王而下，胤祈并弘昼弘历几人，都小心伺候着。
直到那日胤祈面君时正逢上尚膳监给雍正送午膳，便一道进去了，瞧见雍正一只手拿着筷子吃饭，另一手里还拿着本折子在看，真是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胤祈也不知那时候如何就有那么大胆量，竟是上去一步，伸手抽走了雍正手里折子。
雍正一愣，胤祈也怔住了，手里还拿着那本折子，真不知该递还给他，还是……
干脆一咬牙，胤祈把拿着折子手背在了身后，道：“皇上，这事儿是允祈冒犯了，可却是为了惦记皇上身子。皇上……这时候吃饭呢，别瞧这两眼，折子也不会跑了不是。”
雍正抬头看着胤祈，过了片刻，竟是嗤地笑了，抬手指了指被胤祈藏在背后折子，道：“这不是就跑了？”
说罢，却也并不要回那折子，竟当真专心吃起饭来。
胤祈在一旁站着，瞧得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记起手里还拿着雍正那折子，连忙递给旁边站着高无庸。高无庸却摆摆手，示意胤祈等着，一会儿自己给雍正。
只好拿着那几乎能烫到手折子，胤祈垂着头心里忐忑。眼瞧着雍正用膳完毕，叫撤了碗碟，上茶伺候，胤祈更是越发难安。
怎么就……一时冲动，从雍正手里夺了折子？
这不比从老虎嘴里拔牙更是找死吗！？
一回神，雍正已经喝了茶，从椅上起身，伸出一只手来，道：“折子呢？该是时候还给朕了吧。难不成你还想替朕批折子？”
胤祈心中一颤，真不知道自己如何说出了后来话。
他只听着自己声音，竟然还是稳稳，笑着道：“允祈是有这孝心愿意为皇上分忧，只是允祈自己也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呢。”
雍正沉黑眼睛盯着胤祈看了一会儿，忽地笑道：“这本事，大多是辛苦多年才自己摸索会了。你真有这孝心，就好生给朕办几年差事，本事就自然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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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九洲清晏，胤祈这才好生出了口长气，正沿着路往园子外面走，迎面瞧见弘昼过来了，神色间也有些匆忙。
瞧见了胤祈，弘昼却停了下来，挨近了低声问道：“刚从皇上那儿出来？皇上现下精神头怎么样？我这儿有个不好消息，却是着急着要让皇上知道。”
胤祈也连忙收起了旁心思，小声问道：“是什么事儿？”
弘昼几乎是用气音说话，凑在了胤祈耳边，道：“京城地动！”
胤祈一惊，地震！
心里一瞬闪过了前世听闻种种地震避难法子，胤祈拔腿就想往回跑。随即却又想起来，京城里地震，怎么园子里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正想着，又听弘昼低声道：“也不用过于慌张，只是略晃了晃罢了，听闻只有南边儿琉璃厂东塌了一片破房子。只是总担心皇上这边儿，防不住有什么惊吓。再者，这毕竟是灾异，总要有个对策才好。弘历礼部那边儿已经忙活着了，脱不开身，我也替他带个话。”
胤祈听着，暗自猜想这约莫只是个小地震。只是即便如此，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这阵子雍正病得厉害，地震在这时候是极大灾异，总有人说这预兆着天翻地覆事儿，映照着雍正此时病，谁知道有没有人会趁机附会什么。
若真传出来谣言了，京城必定要乱。此时可不比雍正二年时候，雍正早有预备，乃至圈套都是他自己设下。地震突如其来，真有什么差错，怕是雍正也是当头一棒就懵了。
因便忙道：“你快去，这是极大事情，便是皇上这会儿不爽，也总得叫他知道了。”
说了一句，又道：“不成，我也跟你一道过去。”
弘昼笑了笑，道：“如此，真是谢过二十三叔了。”
当下真是着急了，弘昼也不趁机多说什么话，两个人只是径自往九洲清晏去。一路默然，只想着快点过去了将这事儿告知雍正，后头跟着太监都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好容易到了地方，一进门，雍正面上有些不豫神色，皱着眉道：“弘昼有什么事儿，特特地从京城跑来？若之后证明你是撒谎，决不轻饶！”
又转头看了看胤祈，神色稍缓，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儿是方才没回？就知道你是个丢三落四。”
弘昼忙道：“回皇上，京城地动，奴才担忧皇上在园子里，身边没伺候人，这才急着过来瞧。钦天监已报上来，只是轻微地动，礼部如今正与钦天监一道商议祭礼等事宜，四阿哥也给皇上请安，只他不能亲身前来，奴才替他给皇上磕头了。”
听到是地震，雍正也顿时神色一肃，面无表情，听完了弘昼话，许久也没有什么反应。
胤祈知道，他这是在心里寻思地震由来。
如今自然没有什么关于地震所谓科学解释，也只能说是天降灾异。既是天降灾异，必然有所应照。譬如有什么佞臣当道，或是帝王无道。
眼瞧着雍正脸色阴沉，眼神凝滞，显然是在联想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该杀奸臣，或是他自己办错了什么事儿。
只是没等他想出什么，却忽觉得一阵子摇晃。
胤祈向右一歪，便倒在弘昼身上，两个人一并摔倒在地。这竟是地动山摇一般，屋梁上都簌簌落下灰尘木屑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地震
太监宫女们呼叫声一片，都晃得歪七八扭，各自跌倒在地。有便爬起来就往外跑，竟是不顾雍正还在炕上坐着。
也不管脚下还在晃，胤祈勉强爬起来，扑到炕上，拉着雍正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瞧，弘昼也是机灵，紧跟在后头。
雍正还在病中，哪里有力气，胤祈才想开口，就见后头弘昼抢上来，一把拉住雍正胳膊，将他背在背上，然后才喊道：“阿玛！失礼了！”
这几步路因摇晃得厉害，只觉得到门口还有千里远一般，怎么也出不去了，胤祈第一遭如此痛恨这暖阁为什么要修建得这样大。又剧烈晃动了几下，屋梁上竟是连椽子都往下掉。胤祈连忙抬手打开要掉到雍正头上，只是跑出去几步，就瞧见弘昼胳膊上已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