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倚西阑锁清秋》第165章


花园里,两个乳母轮番抱着一岁多的非琰,哄个不停。小小的男孩,哭声却嘹亮的紧。看到沈庭轩,两个乳母更是一阵手忙脚乱。
“怎么了?”沈庭轩微微皱了眉。
“回姑爷,小少爷可能是想小姐了,一直哭个不停,抱出来了也还是哭。”一个乳母小声答道。
沈庭轩沉了脸:“胡说八道。以后不准再提你家小姐,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可能是沈庭轩很少摆脸色,两个乳母吓白了脸色,小非琰听到沈庭轩的声音,却停止了哭泣,睁着两只水汪汪的黑眼睛,朝沈庭轩伸出了小胳膊,小嘴依依呀呀个不停。
沈庭轩迟疑了一下,终是从乳母手中抱过了非琰,非琰一把抓住沈庭轩鬓角垂下来的头发,咧开只有几颗小白牙的小嘴,笑出了口水。
“他还不会说话吗?”记忆中,有些小孩一岁左右就能说简单的话了。
“哪有那么快,征舆两岁多才会说话呢。”沈庭轩接过乳母递过来的手巾,轻轻擦掉非琰流下来的口水。
看着眼前的父子亲密,我不由笑弯了眼。
晚上,齐云侯回府,在红袖居一起吃晚饭,只有齐云侯。沈庭轩和我,外加征舆和非琰由乳母带着坐在一旁,沈庭轩的母妃因近年吃素念佛没来,而慕含烟却是被齐云侯送去了城外的流云寺,据说是要她面壁听禅,静思己过。若非现在佑景无主,以慕含烟做的那件事,足够灭九族了。
齐云侯端坐在上方,我轻轻在他对面落座,沈庭轩坐在了我们中间。齐云侯抬起清冷的眸,扫了我一眼,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闪过,便又垂了下去。
征舆由乳母陪着坐在一侧,眨着晶亮的黑瞳看我,眸中是满满的好奇。
“开饭。”齐云侯冷冷出声,下人们便鱼贯而入,摆上还冒着整整热气的佳肴。
“爹,她是谁?”征舆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指指着我问沈庭轩。
“还记得你那六个颜色的小木方吗?”沈庭轩笑问,征舆点点小脑袋,沈庭轩又道:“就是她送你的,是你娘的妹妹,怀恩小姨。”
“哦,”征舆应了声,又好气的看向我,“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恩姨病了,现在才回家。”沈庭轩说。
“娘也病了,也要很久才回家吗?”征舆举一反三。
沈庭轩皱了下眉,终是点头道:“是。”
征舆这才撇了下小嘴,坐直身子,拿起饭勺往嘴里送饭。
长这么大,与齐云侯一起吃饭倒是第一次,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才吃得几口,便听齐云侯淡淡道:“阿茹不挑食的。”
沈庭轩抬眼看了看齐云侯:“怀恩也不挑食,好吃的,都爱吃。”
我刚想递出的筷子又悄悄收了回来,眸中有温暖的湿意流动,阿茹,是娘亲吧。
第146章
吃罢晚饭,齐云侯让我留下。当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下我与齐云侯时,心里竟然紧张起来,砰砰的挑个不停。
“你恨她吗?”齐云侯站在窗前问,缝隙里有冷风溜进来,晃得一室的灯影摇曳。
“谁?”拜托,说话可不可以不要简洁,虽然您一向寡言少语,可也要让我明白那个“她”还是“他”谁啊。
“含烟。”
“说不恨,那绝对是骗人的。”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何至于现在这番惨样,又怎么会欠下子诺那许多?每每一想到子诺那满头白雪,心里就痛得慌。
“她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齐云侯低低喟叹一声,转头看我。
我连连摆手:“我虽然恨她,却也没想过要把她怎样。”
“与你无关,是我安排的,如果不是因为征舆和非琰,庭儿对她的惩罚恐怕更残酷吧。”齐云侯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个长句。
“您很疼庭哥哥?”
“视如亲子。”
清清嗓子,硬着头皮道:“侯爷,其实我这次来并不是要打扰你们的生活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完了就走。”
“侯爷?”齐云侯重复一声,嘴角挂起一抹讥诮,“小时候,你是叫‘爹爹’的。第一声,倒是学别人叫的‘侯爷’,不过‘侯’字叫不出来,成了‘爷爷’。”
齐云侯低低的说着,神色出现一丝陷入回忆的迷茫:“阿茹留给我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论他以前如何,此刻的他,仿若一个丢了行囊的旅人,那眉宇间的伤痛映衬着两鬓的点点斑白,令我心底浮上一抹酸涩。
“爹爹,您,为何不要我和娘亲了?”我捂住嘴,张大的眼睛,慕怀恩,她又来了。
“我没有不要你们,是你娘亲不要我。”齐云侯笑得苦涩。
“您,也不看我了。”
齐云侯打开窗,一股冷风嗖的钻进来,我生生打了个寒战。齐云侯伸手指着对面的房间:“你周岁,我来看你,你娘亲却灌醉我,把她有了身孕的丫头送到我床上,让我替别人养孩子。那时,她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那个丫头我自会好生安置,她却偏偏用了这样的手段,”说着,语气又微微苍凉起来,“终究,她信不过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慕怀恩才又问:“您真的下手杀了娘亲?”
齐云侯的面孔突然有些扭曲,眸中既悔且恨,咬牙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激我的。”
感受着慕怀恩的矛盾和痛苦,爹和娘本是一对仇人,偏偏又生出了她,爹娘不和,谁都恨不得。何况,齐云侯又还是爱着莫茹的。良久,慕怀恩才道:“爹爹,您快乐的时候不多,以后多放宽些心,好好过些日子吧。”
“我走了,”这句,却是只有我能听见了,“代我照顾爹爹。”
齐云侯的眼眸又有了些许光彩,知慕怀恩真的已经离去,我不得不拾起慕怀恩对他的感情,低低说道:“爹爹保重。”
第二日,齐云侯留在府中没有外出,沈皓钰一大早便真的把那几车出了一趟国的聘礼又送到齐云侯府,整个南院的大厅都摆满了描金绘彩的箱子。
齐云侯皱了眉:“小庆王不知小女已由先帝下旨许配给二皇子了吗?”
沈皓钰撇撇嘴:“那是伪帝,他的旨意做不得数的。况且,他明里把怀恩许配给了二皇子,暗里又叫人下毒害她,哪有诚意?”
“你……”齐云侯恨恨说了一个字,又停下了口,沈皓钰说的是事实,齐云侯不能接受的是“伪帝”的称呼。
“你当真要娶小女?”齐云侯平息了怒意,沉缓问道。
“小王从金雀国追来齐云侯府,不论她是金雀国圣女还是侯府千金,要娶的都是她。”这一回,沈皓钰倒是说得字字恳切。
齐云侯看了看我,又望向沈庭轩,毕竟,我曾经和他是有过婚约的。
沈庭轩苦笑道:“小庆王既有如此诚意,还是让怀恩自己做主吧。”说完,垂眸不看任何人。
沈庭轩都这样说了,齐云侯终也低声道:“任凭你的心意。”
闻言,沈皓钰笑容满面的看向我,我红了脸,微微点了下头。
事情出奇的顺利,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他们把婚期定在年后,具体哪一天,要等不死先生的解药来了,再视身体恢复情况而定,这中间,我只要安心养病就好了。
差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沈皓钰本不欲回京,想一直留在平城陪我,终因于礼不合而被齐云侯赶出平城,这才匆匆回圣京。不喜继续留在汀兰居照顾我,争取在解药制成之前压住毒性不复发。
平城的冬天虽然不会下雪,却因地形关系,比翰月城冷得多了。因各方都在翰月城签订了和约,这段日子倒是没了战争,乱了好几年的佑景朝终于平静下来,齐云侯与沈庭轩的大半时间也留在了府中。
经过了那天晚上的对话,与齐云侯之间不再那么清冷疏离,一时之间却也还谈不上亲近,不过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饭席间也热络了许多,与征舆和非琰也慢慢熟稔起来,征舆与如子诺、初宸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小孩子一样,都爱缠着我讲故事,我又充当了一次好幼师。
看到征舆和非琰与我亲近,沈庭轩的神情欣喜而悲伤,我只能将自己的情绪藏起,绽放笑脸给大家看。
齐云侯有时会问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拣快活的事说给他听,说在庆王府有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有待我很好的师父,即便在西北的战场上,我们也能苦中作乐,绝不委屈自己。每每这时,齐云侯常会轻笑着摇头,眼中是淡淡的心疼。这迟来的父爱,若早些给慕怀恩或是我,今天,或许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说起金雀国的一些事迹,齐云侯流露出一些赞赏和欣喜,也有浓浓的惋惜:“若怀恩生作男子,将会有怎样的功业?”
我笑着摇头,若我是男子,就这点小聪明,在这到处都是阴谋算计的地方,恐怕早已尸骨无存,还哪来的什么建功立业?且此怀恩,已非彼怀恩了。
除夕,在花影阁摆了年夜饭,齐云侯少失双亲,是独子,府中姬妾也已全部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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