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妓女生涯》第45章


咽着,把这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焕成一听,忍不住…噗嗤…笑了,又马上板起脸,用枪口磕了一下那小子的鼻子,骂道:…他妈的,真不要脸皮。你家也有姐妹,你干嘛不把这两根金条便宜了她们?…
围着的嫖客和妓女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呐喊助威:…给他一枪得啦!——
脱下他的衣裳,揍他!…
那小子脸吓得蜡黄蜡黄,汗水直往下掉,连声求告:…饶了我吧,我情愿包赔损失!…
仇永植一听包赔,马上来了精神,追问道:…你说,你砸了我们的窑子,怎么赔法呢?…
那嫖客忙答:…花一百块请客………
人们七嘴八舌地喊:…不行,出这点血不行,扒了他的衣裳!…
在众人的压力下,这小子没辙了。最后把那两根金条掏出来,求老鸨饶他走人。
仇永植接了两根金条,把他想像狗一样,轰出门去了。
人们又都返回自己屋里。仇永植叫我谢了王焕成,又讨好地拿出一根金条说:…老兄辛苦,咱俩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王焕成把金条塞进兜里,乐颠颠地走了。
再遇知音
在云升里,一晃就是两三个月,寒冷的腊月到了。
别人的屋里,都是红火热闹,惟独我和一个叫仇大臭的姑娘屋里冷冷清清。仇大臭长着一张四方大长脸,左嘴角有绿豆大的一颗黑痣,所以也不招茬儿。常说鹰找鹰,鹞找鹞,我们这两个不吃香的姑娘,就常往一块凑。这天,她在我屋里,一边打十点半,一边等客。
云升里的茶房是个男的,满脸麻子,人们叫他张拐子。忽听他在外面高喊:…见客啦!…出门一看,见姐妹们都往金贞屋门口跑,大臭脚步大,跑在前面,我在后头不紧不慢地随着。
刚走到门口,我就和一个高个子、四方大脸、手拿文明棍的男人四目相对了。他惊喜地喊了我一声…香玉。我忙答:…啊,你是瘦鹏哥!…姐妹们见我们是老相好,都扫兴地散去了。
魏瘦鹏在院里对我说:…两个月前,我到民悦里去看你,马大安说你得病死了,为这我难过了好些天,心里纳闷,一个年轻轻的姑娘,怎么会突然死掉呢!…
我听了一阵心酸,我们妓女,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不也跟死了一样吗?我们花好月圆时,老鸨像宝贝一样捧着我们;花落时,就把我们踩在泥里,恨不得我们马上死掉。哎,当妓女太没落头了!我低着头,发着呆,恐怕别人听见了笑话,忙领魏瘦鹏来到我的屋子里。
魏瘦鹏虽然跟我睡了一宿干铺,但我对他的印象极深,我觉得他心地善良,对人体贴,跟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使我体味到了父辈的温暖。我见了他像见了亲人,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发现我的嗓子坏了,追问起原因。我嗓子里像堵着一块棉花,哽哽咽咽地向他讲了怎样毁嗓子,怎样打官司,怎样来到云升里,怎样受歧视冷落……
瘦鹏静静地听着。听完我的诉说,便推心置腹地开导我说:…不要难过,你才十七岁,人生的道路还很长,不受苦中苦,哪知甜中甜呢!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虽然不太富裕,但还能帮你一些忙!…
我摆摆手说:…经济上我倒不在乎,粗茶淡饭,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受,我需要精神上的安慰,一个人失去了爱情,看不到出路,才是最苦闷烦恼的了!…
瘦鹏体贴地说:…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儿女之爱,人之常情,你要坚强,要从苦闷中解脱出来。我当过高中语文教师,这样吧,我教你识字好么?…
我不相信地说:…别开玩笑了,我当了十几年睁眼瞎子,还能学会识字吗?…
瘦鹏严肃地说:…常言说:…铁棒磨成针,功到自然成。知识就是力量,你学了字,有了知识,心胸就宽阔了,对世界上的事情,不但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了!…
这话我听不懂,但我知道他是一片真心,便默默点了点头。
魏瘦鹏高兴地说:…咱们一言为定,眼看过春节了,我没有家,不回去,除夕你等我,咱们一块过年!…俗话说:孩子的屁股嫖客的嘴,没个准儿,他临走的几句话我也没往心上搁。
大年三十早晨,我扒着门一看,见别人的屋门口都换上了崭新的漂白门帘,惟独我和大臭的屋里没有。我羞赧地撤回屋,坐在床上。这时,一阵阵饭茶的香味飘来,我又发起愁来。照妓院规矩,三十晚上吃团圆饭,厨房的师傅和茶房们,要向姑娘们要过年的赏钱,我手里没钱,怎么有脸去吃人家做的肉菜呢!
正在发愁,忽听张拐子在外面高喊:…香玉,魏先生来啦!…说着,高高打起门帘。
只见我的屋门口停着一辆洋车,魏瘦鹏和张拐子把车上装的崭新的床单、被子和一些杂物抱进屋。
打发走洋车,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对张拐子说:…你到街上给我找一个在兰州混饭的苏联粉刷工,让他在午饭前把这间屋刷好。再给我登上记,三十、初一,我要在这住两宿。其余的是你们的赏钱,去吧!…张拐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在大臭屋里给瘦鹏端盘子,等到半晌,张拐子等人就把我的屋子拾掇好了。进屋一看,我的眼睛顿时一亮:墙壁刷得雪白,上面贴了几张山水画。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太平洋床单,摞着新做的缎子被子,七八平方米的小屋里,顿时显得干净整齐。看到这一切,我感动得流出了热泪,一头扑进魏瘦鹏怀里。
瘦鹏一边安慰我,一边让我看几件东西,他打开方桌上的一个纸箱子,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有晚上吃的元宵,下酒的火腿、腊肉、香肠、点心,摆了一方桌。他又从纸盒里拿出一本书,在我面前一晃,我高兴地一把夺过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屋里电灯亮了。瘦鹏又从纸箱里拿出一对用缎子裱糊的红灯笼,有篮球那么大,他在里面插上红蜡烛,点着挂在门口两边,这两盏红灯,照着门框上新贴的对联,显得格外的红火耀眼。
从成都开始,我进妓院已有五个春秋了。五年中,顶数今年红火热闹和最值得纪念,我的心情从没有这么痛快过。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魏瘦鹏出来为我捧场,就像一次无声的示威,我的身价在云升里大大提高了。
晚饭时,没等我和瘦鹏出屋,做饭师傅便为我端来饭菜,我和瘦鹏痛痛快快喝起酒来。
饭后,我穿着瘦鹏给我定做的大衣,高兴地在屋中翩跹起舞。这时,姐妹们纷纷挤进我的屋子,把间小屋塞得满满当当。魏瘦鹏就像这里的主人,谈笑风生,给大家讲故事、出谜语,又拿出一包美国泡泡糖,举行有奖游艺晚会。
姐妹们都出神地听他讲故事、看他表演,他的秃头像一个智囊,包容着无穷无尽的知识;他简直是一个魔术师,把姐妹的心都抓住了。我想起他的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不禁暗下决心,我一定好好向他学习,拜他为师。
讲啊、猜啊、唱啊、笑啊,不知不觉到了天明,那夜的情景,我至今如在眼前,这是我青年时代最愉快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我人生征途上的转折点。
奇怪的自杀
弹指之间,到了1949年3月,我已经十八岁了,在这段时间里,魏瘦鹏经常来妓院,手把手地教我识字,他不在时,我就拿出那册识字课本,偷偷学习。魏瘦鹏还为我买药治嗓子,在他的关心下,我的嗓子又恢复了正常。他像一个良师益友,怜爱我,保护我,他虽然已是五十六岁的人了,比我大三十八岁,但这道鸿沟并没有把我们的心隔开,我从没考虑过他的年龄,在我心目中把他当做老师、朋友、丈夫,现在,我与他的感情,比崔寿春还要深厚。
解放的炮声隆隆不断,国民党的大小官员成了惊弓之鸟,仇永植这老板兼保长,也不像过去那么神气了,很少再用妓院过去那一套家法。云升里走红的两个姑娘金贞和怜弟,都先后跟国民党的军官从良走了。妓女们争自由、盼解放,可老鸨们严密封锁着外面的消息,她们只能从嫖客嘴里听到一言半语,偷偷私下里议论。这天,我正在屋里看书,忽听门外张拐子喊:…香玉,出来接客啦!…我忙把书掖进被摞里,跑出来,客人是兰州警备司令部的李连长,他也是这里的老客。
闲谈当中,我问起金贞的情况,他惊愕地说:…你还不知道,她……她死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报纸让我看,原来,她惨死的情况还上了报纸。
我呆呆地站着,回想着金贞跟王焕成从良前的情景:
去年底,我进云升里不久,金贞端盘子占了我的屋子,我只好跑到锅炉房去烤火。我听到金贞屋里传出嘹亮的歌声,真羡慕啊!便隔着金贞住的八号屋的玻璃窗往里瞧:只见宽绰的屋里,白墙上贴满美人画,红漆方桌上铺着桌布,上面放着新式壶碗,花瓶里插着红玫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