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110章


“好啊。”公孙二娘兴致颇高地说了一句,忽地想到一事,问道:“颜姑娘是白族人?”话一出口,见秋渐浓怔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秋渐浓见她不悦,微笑道:“我这些师兄多半也是白族人,所以我对白族人才熟悉一些。”他见公孙二娘仍是不作声,便侧过脸靠近了她道:“我随口说一句罢了,你不喜欢那便不去,我知道你喜欢酒不喜欢茶。”
公孙二娘白了他一眼,终于展了一丝笑颜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话虽如此,她还是向颜若朱的方向瞧了瞧,见颜若朱黛眉深蹙,抱着双膝神不守舍地坐着,离火堆甚远,也不吃东西。她犹豫了一下,对许书音道:“书音,你送点吃的去给她。”
许书音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一眼,低声道:“不用了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照顾得这么周到罢?”
“去吧。”公孙二娘推了许书音一把。
岑画意冷冷道:“既然不喜欢人家,便不用装出假惺惺的样子来,做给谁看呢?”
秋渐浓冷眼看她一下,她转过了头去。
寒风在雪谷中呼啸而过,暮色中的卡瓦格博烁金流火,亮丽眩目。山谷渐静下来,众人各自蜷卧在火堆或山壁旁,怀着重重心事。
秋渐浓与邵天冲等人围着一个火堆坐着,邵天冲道:“一年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与你们平心静气地围坐在一起说话。”
魏棋风道:“怎么,嫌我们这等人辱没了你的身份?”
邵天冲道:“人无贵贱,只有善恶。何况我出生也属寒微,又怎会这么想?但你们的行事作风、善恶准则实在与我相差甚远,到今日我仍然无法苟同。”
魏棋风嘿嘿冷笑道:“我们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像名门正派那些伪君子。”
两人言不投机,邵天冲只得摇了摇头。
秋渐浓与公孙二娘却不理他们,只管坐在一边天南地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会儿说到秋渐浓童年的事,他出神地望着火堆道:“我还记得唯一一次与同龄的孩子吵架,当时我才七岁,他们骂我是没爹的野种,说我娘行为不检点。原来天底下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无论是汉人还是其他族的人,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蜚短流长。当时我实在气不过,动手打了人,回到家我娘让我跪下反思,我当时气得很,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说话。第三天上,我娘问我‘你明白了么?’我说‘明白了,以后遇上同样的事我应当忍让,可是忍是心字头上一把刀,总有极限的。’我娘一听,便让我再跪着,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她的意思,第五天她再问我,我便回答‘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忍着’。结果我娘却让我继续跪着反思。”
公孙二娘又吃惊又好笑,道:“你小小年纪便那么倔强,也不恳求你娘原谅你?”
秋渐浓微笑道:“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开口求人,我娘也说过,做人决不能求人,因为别人施舍的纵然接受了,也会让自己抬不起头。”
邵天冲无意听着,却对秋渐浓的母亲教训儿子之道极感兴趣,问道:“后来怎样了?你娘为什么让你一再跪着?”
秋渐浓道:“七日后,我晕了过去,自然就没有再跪,当时双膝又红又肿,毫无知觉。醒转后我娘问我,‘明白了么?’我说明白了,其实我心中什么都不明白。”
公孙二娘道:“你娘并不是叫你隐忍,她是要你学会宽容。受人欺凌后,想要始终一忍到底,的确困难,可是你若学会宽容他人,便觉得什么都能放得下了,那是极易做却又极不易做到的。”说罢,她见秋渐浓目不转瞬地盯着自己看,笑道:“怎么了?我脸上生花么?”
秋渐浓道:“不是脸上生花,是舌灿莲花。”他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娘是要我学会宽容的?倒像你当时在旁听着似的。”
公孙二娘道:“这么简单,一想就明白了。那好比一个死巷,你没走到底就觉得没路了,可是你走到底就发觉巷底还有一个转角,转过去就是大道。你始终困在你心底的死角里,转不出去,都是因你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他们说话声音虽然不高,周围人却都听到了。法渡方丈赞道:“公孙姑娘这句话大有禅意。”
公孙二娘格格一笑道:“我不懂什么禅意,我师父又不是尼姑。”她转头对着秋渐浓笑,“你师父做了和尚却还生了个女儿,那才叫奇怪,你不会跟他一样,出了家再生个女儿吧?”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师父是中年以后才出家的,当时我师姐已经十多岁了。”
“原来你师父是半道的出家人,那他有没有提过要你做小和尚?”公孙二娘取笑道。
秋渐浓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师父坐化前将他晚年参禅修心的心得无为录交给了我,他要我好生翻阅,以化解我心中的戾气,我却始终不明白当时我心中有什么戾气。现在想来,师父早已明了我的个性,预见到我将来必定会走一条极端的道,可惜我却没听师父的话,从没好好去看过那本无为录。”说罢,轻叹了一声。
公孙二娘奇道:“无为录是你师父修行的心得?那不是你大师兄想要你交出来的东西么?”
秋渐浓道:“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师父撰写无为录的时候,大师兄并不知情,他是从何得知有这本册子的?听他口气,显然当无为录是什么剑招秘籍、内功心法之类,无怪他总是疑心师父偏心藏私。”
公孙二娘道:“那可糟了,他没对你下手,多半是冲着这本无为录来的,若他得知无为录不过是本参禅心法,那不立即对你下手才怪。”
“以他多疑的个性,是决不会相信的。与其向他解释,不如由得他去猜测,他欲求不得,必然不会轻易杀我。”
“可这也不是办法。”
秋渐浓凑过去,在公孙二娘耳边说了几句,公孙二娘狐疑道:“这样行么?”
“你不相信我么?”
公孙二娘点点头:“自然是信的。”她抬眼看着雪山峰顶的一轮半圆残月,倦意渐生,言语越加模糊,靠在秋渐浓肩上慵懒地睡去。山洞中其余人说话声音也渐低下去,溶入绵长的雪山之夜。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狭路相逢
雪山里昼长夜短,日头初出时峰顶由真正的金光洒遍,继而白得薄雾般透明,这般壮观景象是雪山之外绝见不到的。众人在壮阔的日出前却泰半毫无雅兴,方一清醒便有咒骂之声:“他娘的,这该死的冰川又冷又静,白天这么长,夜晚这么短,连觉都睡不好。”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又有人对着秋渐浓高声问:“你那些卑鄙无耻的师兄都去了哪里?叫他们过来一对一交手,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叫人在这里活生生等死,真是气闷!”
“你们这云岭派真是藏污纳垢之地,专出这等人才……不是作恶多端便是野心勃勃、妄图一统江湖……”诸般骂声纷至沓来,这些人都觉得随时濒临死亡,心中恐惧之下倒激发了豪气,只要一人开了口,余人都紧随而上,居然不要命地咒骂起来。
秋渐浓静静听着,居然一直默不作声。以他往日个性,只怕这些人没一个能在他眼底活过片刻。公孙二娘不时看他,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了心。秋渐浓站起身道:“二娘,你陪我去那边走走。”
公孙二娘应声站起来,扶着他手臂走出洞去。二人走过山洞,转到山谷另一侧,只见山谷阴面背对阳光,终年坚冰溜滑,加之峭壁如削,仰望之下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秋渐浓看着山谷峰顶,似有所思。公孙二娘随着他目光看去,那断崖有一处山坡呈倾斜状,高近百丈,不由问道:“难不成你想从此处攀上峰顶去?”
秋渐浓道:“只不知这峰顶上是何模样。”言下之意,竟似真的要从这峭壁向上攀援。
公孙二娘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这里可是冰川而非寻常山崖,山壁滑不留手,你怎能上得去?纵然你一人能攀上去,其余人却怎么办?”
秋渐浓道:“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公孙二娘一怔,却听他又道:“不过以你的性子定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所以难就难在怎么把这干人带上去。”
公孙二娘微笑道:“是啊,我早说不行了。再说你大师兄他们并不是傻瓜,怎会任这许多人在他们看守之下消失不见?他们每日定有人进谷巡视,转眼便能发现了。这许多人失去了武功,怎么也逃不远的。”
“那就得抓紧时间了,不但要从这里攀上去,还要在我师兄他们发觉之前上到峰顶,找路离开。能否上去的机会有九成,上去后是否有路的机会只有五成,将他们全带上去的机会只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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